靖坊,渊荷府邸。
通长的矮铺覆以深红色锦缎,中间摆放紫檀茶桌,桌上置古铜香炉,内燃沉香。
小武奉茶后,恭敬退出内室。
“娶七时的主意,可是居士所出?”茶桌对面,一身魁伟的宁远将军孔威盘膝而坐,剑眉英挺斜飞,黑目炯炯,数年浸染沙场早已渗到骨子里的杀气令人敬而生畏。
“正是。”渊荷一身素布长衣,三年门客,鬓间隐现白发。
孔威目色深沉,紧抿的唇薄削如刃,“居士可否给本将军一个解释?”
“将军不信我?”渊荷料到德妃会回将军府,他甚至想到孔威会对此事有惑,但他始终相信孔威的城府跟心智,以及他们当年歃血结义的那份丹成相许
孔威看向渊荷,沉稳开口,“并非本将军不信居士,毕竟七时与项敏比起来,本将军实在看不到七时身上有可利用之处。”
渊荷沉默,自孔威坐到对面那一刻,他便握住手中金刚菩提,未动一下。
“当下皇城百姓皆知三皇子喜欢七时,为七时甘愿到大理寺击鼓鸣冤,这个时候让三皇子娶项敏,舆情当如何评价三皇子,皇上又该如何看待舆情?”
孔威皱眉,一双黑目蕴含难以形容的锐利。
“娶项敏为财,可皇城里有钱人并非只有项庸,三皇子厌恶项敏,倘若大婚之后二人出现问题,项庸护女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这是隐患。”渊荷又道。
“纵不娶项敏,为何定要娶七时?”孔威不解。
“安抚三皇子。”
渊荷肃冷道,“自渊荷成为三皇子门客,所见皆是三皇子对德妃唯唯诺诺,言听计从,而今因七时,三皇子性情大变,压抑太久的孩子或选择继续压抑,一旦发出声音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个时候与其让三皇子放弃七时,倒不如遂其所愿,心有所念,才能学会争取。”
孔威自小看着萧尧长大,自然明白渊荷所道,皆为事实。
“此事本将军知道了,辛苦居士。”
眼见孔威起身,渊荷又道,“我容将军来这一次,若有第二次,渊荷便只是渊荷。”
孔威皱眉,“居士何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渊荷音落后,指尖复启,金刚菩提缓慢转动。
孔威心有惭愧,“居士想太多,本将军此番绝非质疑,只是了解。”
“渊荷相信将军所言,可说出去的话,也断不会收回。”
孔威沉默片刻,拱手,转身离开。
直到送走孔威,小武才急急跑回内室,颇为担忧,“居士,您刚刚与将军说的话会不会……过于严重了些?”
渊荷静默看向桌上自香炉里丝丝缕缕腾起的白烟,目色幽沉。
他莫名想到温弦曾与他说过的一句话,择木而栖?
一手烂牌,终究打不成王炸么……
夜里,花间楼内华光耀眼,纸醉金迷。
二十几位姑娘立于高台上百媚千娇,身随丝竹起,似蝶飞花舞,如梦如幻。
仙瑶阁内,苏玄璟握杯,独自站在窗棂前,遥望远处。
背后传来脚步声,苏玄璟知来者,并未回头。
“袁硕在皇城扎根七年,与之相熟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查这个做什么?”轻柔的声音悠然响起,雪姬坐下来时将手里宣纸摆到桌面,“名单在这儿。”
苏玄璟所望,乃御南侯府方向。
待酒尽,苏玄璟目色骤暗,转身行至桌边,落杯后叫雪姬取来朱笔狼毫。
雪姬无事,便陪苏玄璟坐在那里。
她歪着脑袋,瞧着苏玄璟在宣纸上画掉一个又一个名字,呶呶嘴,“都是花钱打听到的消息,公子这一笔一笔划下去,看的奴家好生心疼。”
“今日袁硕在醉霄楼代太子宴请师晏,以袁硕的心思跟城府,必会讨好师晏,这些被划掉名字的人一无钱财,二无权势又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自然无用。”
宣纸上共有八十一个名字,以及名字后面所对应的身份。
直至看到‘医春堂’。
苏玄璟朱笔停顿,清眸微眯,“周济?”
“医春堂的掌柜,与袁硕有些交情,听说袁硕平日里甚会保养,尤其是那方面……取的都是医春堂的药。”雪姬戏笑道。
苏玄璟停顿些许时候,将这个名字留下来,继续往下。
到最后剩在宣纸上的名字只有三个人。
铁铺、钱庄、药堂。
“擂台比试已经结束,孤千城没能娶走温县主,县主自断青丝立誓也算给太子殿下吃了定心丸,我实在不明白,公子为何一直咬着师晏不放?”雪姬斟茶过去,挑挑眉梢。
苏玄璟终是搁笔,“师晏一定有问题。”
“奴家可没瞧出来……”
雪姬媚眼瞥向苏玄璟,“还是公子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