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的茶庄没几家,东篱茶庄中等偏小一些,一楼无大厅供人品茶,只在二楼开放三个装潢雅静的茶室。
好在东篱茶庄以卖茶为主,茶种齐全,如同徽州太平猴魁、祁门红玉、蒙顶仙茶这些市价昂贵的茶也都有售。
茶庄无小二,只有一位店家兼掌柜,东方隐。
东方隐煮茶也是一流,但凡能入二楼品茶者非富即贵,有时候还要看东方隐本人的心情。
二楼实则有四间茶室,其中三间开放,剩下那一间装潢时设计的暗门,且装潢所用之物亦特殊,纵然茶室里摔杯推桌杀了人,外面也不会听到半点动静。
此时此刻,那第四间茶室里,坐着两个人。
通长矮铺覆以锦缎,中间摆放紫檀茶桌,桌上煮茶用具齐全。
东方隐抬手自茶盒里取出茶饼,细细研磨。
“太子请渊荷入画堂,乃意料中事,而渊荷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二姑娘用心了。”东方隐胡须花白,银发以青玉簪盘起,眉淡,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舒适,与世无争。
“渊荷过往那些手段跟伎俩早就被人吃透,他若不想在画堂寂寂无闻,便会不断听从本姑娘的意见,久而久之,他会成为本姑娘的傀儡……”温弦瞧着桌边那五十四粒八瓣金刚菩提,唇角勾起,眸间邪佞,俨然一副经世已久的老练模样。
东方隐没有否认,“二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有没有想过,离开御南侯府。”
“本姑娘为何要离开?”
温弦眸色幽暗,声音低冷,“我要坐在归燕阁,眼睁睁看着它垮。”
东方隐白眉微动,将煮好的雀舌斟入茶杯,推过去,“御南侯府不入局,如何能垮?”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要让御南侯府在里面坏掉。”温弦咬着牙,“只不过李氏耳根子软,这几日得温宛些好处便不记得她的坏,不过没关系,温君庭就要回来了……”
温弦话说到一半,脸上露出阴蛰笑意。
东方隐不便多问,“渊荷想要查清刺杀萧尧的背后主谋,二姑娘以为此事当如何了?”
“宫中李嫔曾因德妃嚣张跋扈导致小产,巧在李嫔娘家姨舅的侄儿是江湖落隐门的死士,还巧在……”
“那个侄儿乃是其中一位杀手。”东方隐了然,“以宁远将军的脾气,李嫔娘家恐遭九族之祸。”
“夺嫡这条路想要走下去,总要有人添砖加瓦。”
温弦没喝茶,起身,“今日过来买茶,烦劳东方先生给我选上好的碧螺春,那是温谨儒最喜欢喝的。”
东方隐走下通铺,转身拉开暗门,门外是二楼直通一楼暗处拐角的楼梯……
命案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多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杀谁不好,杀三皇子?
还是在老子脚踩这一片!
作为靖坊里正,姜夏闹心。
半年政绩就因为一个七时,白干了。
不幸中的万幸,问尘赌庄落在靖坊,他若能抱上御南侯府温县主的大腿,做其腿上一个小小挂件,许能起死回生。
于是乎在莫修找到姜夏时,姜夏毫不犹豫应下莫修所求。
问尘赌庄隔壁的小屋里,温宛正在翻查近半个月的账本,稳中呈上升趋势。
依莫修所言,好些时候没来的薛非昨日又来输了一千两。
温宛知道薛非是谁,苏玄璟的小跟班儿。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传话,说是姜夏带着必赢赌庄的庄家到了外面。
“叫他们进来。”温宛阖起账本,看向莫修。
莫修领命,就要出去时忽被温宛叫住,“九离呢?”
自温宛进门便没看到九离,心里一直惦记这事儿。
“回县主,九离前几日告假回朔城,算算时间,半个月内应该可以回来。”莫修应道,瞎编乱造。
“哦。”
那丫麒麟玉还在自己脖子上,万一跑了,追到天涯海角!
温宛没多想,命其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姜夏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必赢赌庄的庄家,朱尤许。
温宛之前曾在九离面前提过想要将靖坊四家赌庄化零为整,为此她想到靖坊里长,更叫莫修带着她的意思过去拜访。
相较于东市各坊里长,西市里长平日能见到的最大官儿便是户部主事,对仕途丝毫帮助也无。
可但凡步入仕途路,谁不想往上爬?
姜夏之所以能跟薛非交好,那也是因为薛非是苏玄璟身边的人,他眼巴巴盼着苏玄璟能拉他一把。
现如今堂堂御南侯府温县主在,且有事招呼到他,姜夏削尖脑袋都得卖力。
屋内,姜夏头次见温宛,鞠躬磕头,毕恭毕敬。
朱尤许跟着姜夏,也是一通卑躬屈膝。
温宛端起县主架子,平静看向跪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