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校场上,郑钧突然将手里水嚢狠狠撇出去,高声长喝。
一声一声,撕心裂肺,震痛耳膜。
没有人比郑钧自己更清楚,他郑钧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他不知道梁国行兵图是真是假,可他知道丁展池传给温御的行兵图并不是那样,不是划掉路过鲁县的捷径跟第三条绕远的路,不是!
丁展池传回来的行兵图只在路过鲁县的捷径上划出一道对勾,表明那是一条安全的路。
可是……
他改了。
那夜丁展池传回冀州的密信有两个,一个是给他,另一个是给温御的。
也不知道那另一只信鸽是怎么回事,两只信鸽一起落在他营帐外,他打开丁展池给自己的密信,是封信。
信里是一块军用符牌,丁展池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此生不会再回军营,希望郑钧在长平一役结束后将符牌交到温御手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郑钧紧接着打开另一封密信,是丁展池亲手所绘的行兵图。..
彼时营中议事,温御就三条路径争取过郑钧跟驰靖几位副将的意见,温御的意见是走经鲁县的捷径,但支持走濮阳到长平的人占多数,其中包括他。
所以,当郑钧看到行兵图上只有捷径划上对勾,联想到丁展池给他的密信,那时营中早有所传,丁展池与梁国女子在一起的事,种种迹象跟线索让郑钧认定丁展池必是被梁国女子蛊惑才无颜再见温御。
而那张行兵图也一定是陷阱!
所以,他改了。
他用朱笔将丁展池原本在捷径路上划的对勾改成叉,又将第三条绕远的路划上叉,只剩下经濮阳的路径没有任何标注,这才把密信重新装好,将信鸽放出去。
要不是两只信鸽阴差阳错同时停在郑钧营帐前,他根本不可能看到那张行兵图,哪怕再有猜测,他都不会干涉温御最后的决定。
他只会在长平一役结束后把丁展池的密信交出去,可是阴差阳错的事就是那么巧的发生了!
次日,温御决定行濮阳入长平援助秦熙。
结果遇伏。
郑钧猛然举起拳头,狠狠砸向观望台上的石阶,鲜血急涌他却根本停不下来!
四千精兵折损在濮阳,那一个个倒下去的都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还有丁展池的死!
他也看到了,丁展池骑战马自敌军背后冲袭,却在快要冲过来的时候被敌军砍断马腿摔下马背!
那一刻他发疯一样砍杀敌军,他想过去把丁展池救下来,可是来不及!
他眼睁睁看着丁展池死在敌军刀下却无能为力。
这是他的错!
“你不是说不回来了?为什么回来!”郑钧恸哭,染着鲜血的双手死死叩紧,眼泪滴落与血水混在一起,染红石阶。
濮阳一役结束后,他本想与温御道明此事,可看着那一具具就地葬于濮阳的四千兵将,他不敢。
他不敢跟温御说是他改了丁展池的密信才致四千兵殒命于此,他担不起整整四千条人命!
那时没说,后来就越来越不敢说。
如今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已经隐藏了三十几年……
子时已过,密道里传出声音。
书房里,萧昀扣动机关,石门开启,秦熙从里面走出来。
今日公审,他一连抛出三张地图逼的温御哑口无言,可其中一张,只是侥幸。
梁国行兵图。
那一张他们动过手脚。
桌案灯火微闪,萧昀习惯性拿起银拨子,打开灯罩后轻轻挑动烛芯,烛火瞬亮,他将丹顶鹤的灯罩叩好,“本皇子不明白,温御到底有没有收到那张行兵图?”
秦熙目色深沉,“丁展池收到两张地图,其中一张交给单明,另一张自然会交到温御手里,只是……本将军说那行兵图标注濮阳那条路径时,温御似乎没有太多反应。”
萧昀也是奇怪在这里,“明明行兵图标注是经鲁县入长平的捷径,温御当年为何要走濮阳?”
“有两种可能,一种……温御不相信丁展池给他的行兵图,第二种,他收到的行兵图,就是濮阳。”
“那如果当年丁展池知道伏兵在濮阳,那……丁展池就是叛徒!”萧昀如此分析。
提及长平一役,秦熙笔直身形略朝后靠显得有一些弯曲,双手有些不自然搭在扶椅上,目光微闪,“长平一役,周平渊希望老夫输,但他答应老夫,不会折损我大周太多兵将,我这才与他达成共识,万没想到,那场仗他是要小凉王大胜,是以老夫从他手里得到的布兵图是假的,如此才致老夫被困长平,粮草被烧,害吾侄儿折在长平……那时老夫得单明手里丁展池的布兵图,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相信温御,他手底下不会有叛徒,可结果……”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