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轻烟袖子触到温少行额头一瞬间,某位小少爷腾的弹起来,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张牙舞爪。
“你干什么?”
狄轻烟愣在原地,袖子还举着,也似被吓了一跳,“我帮你擦汗,汗珠子都淌到脖子里了。”
温少行呆呆看向狄轻烟那只揪着袖子的小手,‘哦’一声,“不用擦,等我回府里洗澡。”
想到洗澡,温少行看向狄轻烟,“对了!你这里还缺一个澡盆……”
“不用不用,我……”狄轻烟脸颊微红,“我用热水擦擦就可以。”
“那怎么能行!明天我给你带过来!”温少行丝毫没觉出自己在这里跟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谈论洗澡的话题有什么不妥,毕竟自小有阿姐‘照拂’,丫鬟的活他可没少做,“还有洗澡用的香胰子,浴布还有帕子,对了!还有香熏跟换洗的衣服我都给你拿过来!”
狄轻烟被温少行说的越发脸红,“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换洗的衣服我自己买……”
“你现在怎么能出去!万一叫狄国公的人抓到岂不是羊入虎口!你一点都不了解孤千城,那个狗东西才阴险,经常用皮鞭子抽人,你要是嫁过去,他每天打你一万次!”
说话功夫,温少行铺好新炕席,又把新买的被褥铺在炕头,手法娴熟,完美无缺。
待他回头,狄轻烟清澈无尘的眼睛里滚着泪珠儿。
温少行愣住,“你怎么哭了?”
“我不想嫁给孤千城。”狄轻烟越想越委屈,眼泪疙瘩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
温少行急忙从炕上跳下来走到狄轻烟面前,双手捏包子似的从狄轻烟眼角往下一抹,“咱不嫁!”
“嗯嗯。”狄轻烟有被温少行安慰道,眼睛瞄向炕头被褥,抽泣着,“你连铺被子也会?比我在陇西的丫鬟秀儿铺的还好。”
“阿姐自小偷偷叫我给她铺床,铺不好她就用棍子教我,教的次数多我就完全会了,你看边边角角,必须扯到一点褶皱都没有。”温少行回头把炕尾几个小包裹打开,“这里是我给你买的糕点跟干果,还有一坛蜂蜜水。”
温少行把干果跟糕点摆到矮桌上,又把另一个包裹里的瓷碗跟筷子拿到外屋。
屋里,狄轻烟呆呆站在地中间,看着整个屋子的变化,心里就跟着屋子一样暖乎乎的。
且说温少行又在外屋忙乎一阵,回来时看到狄轻烟正坐在矮炕上,双腿搭着炕沿晃荡,“你怎么还不祸睡觉?”
狄轻烟,“你还没走,我……”
“哦!”
温少行恍然,“那我先走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狄轻烟四处瞅瞅,她是容易满足的性子,有昨晚对比,她感觉一切都很好,都是最好的。
“什么都不缺,你回去小心。”狄轻烟看到外面天黑,认真道。
温少行走了。
狄轻烟跟着温少行忙一天也疲累,于是在温少行离开后直接脱了衣裳睡觉。
她腰间缠着长鞭,平时任谁都看不出来,解下来之后宽鞭会瞬间卷起来,出于习惯,狄轻烟睡觉时会将鞭子搁到枕头旁边。
那鞭碧绿,其间隐隐有银丝浮动。
鞭名逝水,乃神兵。
夜冷梦长,位于东市怀德坊那片住宅偏左的宰相府早早熄了灯,府里寂静,连条狗都没养。
宰相府自是气派,三进三出的院子,每个院子都有正房、厢房,耳房跟雨廊,宰相鹤柄轩与正室夫人住在主院正房。
这会儿房里灯火早熄,然而密室烛火才刚刚燃起。
宰相府只有一个密室,也只有鹤柄轩与鹤杨氏知晓开关在哪里。
密室中间有一方桌,桌上有烛。
烛火映衬下,鹤柄轩鬓间白发显得尤为突出。
鹤柄轩看着手里一封密件,数息打开灯罩,将密件置于烛芯。
密件自底角燃烧,骤然照亮鹤柄轩的脸。
四旬年纪,却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人显得老态,瘦长的脸,眼角布满皱纹,微微凹陷的眼窝里瞳孔微闪,两簇火苗疯狂窜起。
手指发烫,鹤柄轩硬是挺到最后一刻松开手,残纸落进桐丝编制的纸篓里,燃尽。
紧接着第二封,第三封,鹤柄轩把桌上所有密信跟卷册全都烧净。
“这是最后一封。”鹤杨氏走过来,把最后一封密信递过来。
鹤柄轩接过密信,正要置于烛芯时鹤杨氏开口,“一封都不留?”
鹤杨氏是鹤柄轩发妻,两人同岁,十三岁因父母之命在一起,相守了大半生。
鹤柄轩没有妾氏,与鹤杨氏曾育有一子,其子好武,年少时不顾二人劝阻投军,最终连个尸体都没剩下,那时鹤玉婉刚刚两岁,便成了两人独女。
方桌前,鹤柄轩瞧着手里密信,上面是周帝写给二皇子萧允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