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距离胜翡堂不远处的茶馆二楼靠窗位置,柏骄端着茶水跟糕点走了进来。
这种一辈子怕只能碰到一次的大场面,萧彦当然不会错过。
刚刚有人沿途传来消息,说是囚车上的狄翼为真。
他早料到如此。
以他对狄翼的了解,只怕自同意与萧臣演这一出戏开始,他就有了必死的决心。
什么样的戏天衣无缝?
真做的戏天衣无缝。
他不排除狄翼真想给檀牧跟那一百三十二个兵作出交代,可他更相信狄翼选择以命相赌的真正用意,是希望这个计划不会因为他诈死而出现任何纰漏。
他没本事说服狄翼,唯能坐在这里,目送狄翼一程。
囚车将过,他便看到温御跟一经在那儿咔嚓咔嚓砍人头。
十八颗脑袋瓜子,叫他二人这顿乱砍,如今只剩下……
“一、二、三……”
“王爷,喝茶。”
萧彦正数着,柏骄极不应景的过来打断。
看着柏骄手里茶杯,萧彦端过来,喝一口润润喉咙,“娇娇啊,你当真以为本王是来瞧热闹的?”
喝完茶,他将茶杯搁回到柏骄手里,扫了眼糕点。
柏骄与自家王爷视线对上,“王爷觉得狄公真能死吗?”
萧彦颇有些诧异,“你关心这个?”
在萧彦的认知里,他家娇娇从来不关心朝廷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从来不问,今日倒是特别。
柏骄瞧着外面一片血雨腥风,这么壮观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看,“王爷上次说给狄公打一枚金牙,可没给老奴拨银子,老奴去金店赊的账,要是……”
柏骄没有往下说,要是狄翼死了,那枚金牙就用不着了……平日里随随便便往下顺的话,他不想往下说。
萧彦扭过头,刚好看到温御斩了十八人中最后一人的脑袋,那场面何止血腥,简直就是惨无人道,一经那袭浮光面料的僧袍也被血水染红,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经大开杀戒,杀的够狠,一个活口都没留。
“娇娇,本王与你赌一局。”
柏骄摇头,“赌钱不干。”
“你干本王都不干,你有钱?”萧彦视线重新回到嘈杂纷乱,人头乱飞的朱雀大街。
他扭动身子往囚车行进的方向看,目光微闪“本王赌狄翼死不了,要是输了……”
“要是输了,本王放你告老还乡。”
柏骄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震惊。
他自年少陪伴在萧彦身边,何时离开过半步?!
萧彦没有解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倘若大周狄公都能折在里头,他一个好吃懒做的王爷也未必就能得善终,如真如此,他希望柏骄能远离纷争……
大街上,温御肩头多了一道剑痕,腹间仍有血涌,然而沾染鲜血的禹辰气焰却比之前更胜,剑身黑亮,泛起寒光。
温御神情桀骜看向僧袍血染的一经,纵年过花甲,鬓角如霜,却犹如稚气少年般抬起下颚,“大师可还满意?”
一经扫过满地尸骸,看着那一颗颗浸染在血水里的脑袋,运气散消佛莲,一枚枚砗磲珠子落于竖起的单掌,“阿弥陀佛。”
囚车已至朱雀大街尽头,就要抵达法场,温御跟一经相视数息,两道身影飞纵而往,气势磅礴,犹如两尊杀神降世,令人窒息。
囚车将入法场,朱雀大街上仍一片混乱,鲜血满天。
戚沫曦与卓幽,宋相言跟温君庭还有温宛五人一路前冲,他们很清楚真正的杀局不在朱雀大街,他们也很清楚。
大周狄公,凶多吉少……
暗处角落,李世安仍处在震惊中没有缓神,皇上精心培养的十八个杀手,竟然被温御跟一经各个削首,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一经明明知道这些都是皇上的人啊!
这么做,是想挑战皇权?!
李世安深深呼出一口气,他透过窗棂看向满地头颅,震惊之后,脸上露出十分满足的笑意,此事待皇上知晓,定会大发雷霆。
到那时,这盘棋局里,一直没有下场周帝终于能动一动了。
这一场又一场的大戏,真叫的一饱眼福……
没有半片迟疑,李世安转身离开暗处,法场之处,他预订了位置。
他倒要看看,一路安然无恙的狄翼,终究会不会跪在法场高台,会不会被刽子手砍了脑袋!
他打从心眼儿里想看到狄翼身首异处。
他就是想让有那在天之灵的先帝瞧一瞧,那些被他看中的老臣如今都是个什么下场,而被他轻视的自己,却是半个执棋人。
先帝,你会不会后悔,当初看轻了我李某人!
鸿寿寺内,望崖残棋未解,黑白子交替间,并没有给这残局带来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