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送温宛回御南侯府之后,萧臣在回来的路上接到郁玺良自北越传回来的密信,打从赫连泽死在大周的消息传回去,他即暴出太子赫连珏跟后宫宠妃的狗血事,北越帝大发雷霆废黜太子。
这个节骨眼儿,郁玺良叫宫中炼药的道士给北越帝下了一剂猛药,致北越帝一病不起,他又助北越四皇子脱颖而出,再加上朝中有韩统拥护,北越四皇子不日即可登基。
值得一提的是,郁玺良表面上与韩统站在一处,暗中却在教四皇子如何制衡韩统,不为他,韩统是武将,若然独掌大权难免有兴兵之意,而北越四皇子却不是好战的人,只要四皇子稳稳坐在金銮殿上,北越与大周,几十年都可相安无事。
马车里,萧臣叠好密件塞回到自己袖兜里,身体下意识靠在背板上,整个人呈现出放松姿态。
北越终不似大周,出类拔萃的肱骨老臣凤毛麟角,郁玺良一人便可与之周旋。
然而大周却不一样,就算有温侯一经大师乃至狄翼将整个陇西兵力都给了他,就算他与四国交,有朔城十万兵权在手,依旧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坐在皇祖父留给他的位置上。
除了战幕,还因为他的好父皇,从一开始就在设计他。
最重要的是,大周不可兵变……
又是一夜,无风无浪。
终于到了第三日。
大周六皇子萧冥河乘着马车走进皇宫正东门。
这是周帝的主意,宣是密宣,召见也是秘密召见。
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把主意打到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皇子身上,十分的丢脸面。
也是这般,乘车入宫的殊荣便落到了萧冥河身上。
马车悠悠荡荡,车厢里的萧冥河静静凝视左右景致,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真陌生,他出生在平州,此番这是第一次踏入皇宫,熟悉是因为她的母亲是丹青高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的母亲是宫女不假,却是自小长在良太妃身边,自小陪着端容公主萧灵一起长大的宫女。
原本即便是宫女,母亲也是受宠的,可是因为端容公主出嫁立府之时未将母亲一并作为陪嫁宫女带出去,宫中便有母亲攀附公主不成被弃的传闻,后因良太妃病逝,母亲自请守宫,谁料想皇祖父驾崩那日,他的父皇鬼使神差去了良太妃寝殿,醉酒临幸了母亲,这才有了他。
他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光彩。
马车里,萧冥河透过侧窗绉纱瞧着左右林林总总的宫殿,每一处都与母亲手中描绘的景致一模一样。
说起他,原本父皇并不想看到他的存在,是母亲上书永世都会留在平州决不回皇城,皇上这才同意母亲将他生下来,后因事情败露,皇上不得不给母亲一个名份,这才封母亲为虞嫔,自己则成了大周六皇子。
而那个建议父皇给母亲名份的人,是战幕。
马车摇摇晃晃,终停在御书房门前。
李世安早早候在外面,见车停当即搬下登车凳。
萧冥河着一袭黑色斗篷走下来,斗篷叩在身上,没有人看到他的容貌。
他喜穿女装这件事假,也不假。
假是因为他不喜,不假是因为母亲喜。
母亲自小喜欢女孩儿,所以他还是稚子时经常会被母亲打扮成女娃模样带出去,每每这时,都会有路人夸赞他长的跟精灵一样好看。
后来他长大了,母亲却精神失常。
她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女儿,不记得自己生下的其实是一个男孩儿,于是他便经常换上女装哄母亲开心。
这般哄着,母亲还是郁郁而终……
此刻踩在白玉石阶上,萧冥河回忆起自己短暂而又漫长的童年,掩在斗篷下的眼睛变得深邃如渊。
每走一步,他心头都似有血在滴。
纵然母亲不说,可他知道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皇宫,哪怕只看上一眼。
那一幅幅画卷上皆是母亲对皇宫的思念,他知道母亲真正思念的不是皇宫,而是皇宫里的人。
可那个人,不配。
脚步停在殿外,萧冥河瞬息收敛眼中深骇的冷光,慢慢抬起头。
“六皇子,皇上在里面等着了。”李世安看向萧冥河,随即推开殿门。
萧冥河看着挡在他脚下的高槛,抬脚迈进去。
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逾越,如此轻松。
李世安跟在后面,转身闭阖殿门。
御书房里的气氛沉闷且压抑。
龙案后,周帝看着眼前少年,自心底往外透着厌恶跟恶心,以致于走投无路,他都不愿意把这个皇子暴露于人前。
“儿臣萧冥河,叩见父皇。”萧冥河行至正中央位置,双膝跪地,匍匐叩首。
周帝暗暗调整呼吸,‘嗯’了一声。
李世安微愣,而后凑到龙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