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沿着匕首汩汩涌溢,战幕充斥血丝的眸子死死瞪向坐在紫檀木椅上毫无还手之力的忘忧,突然低吼,“你伤一经,可知老夫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哪里来的自责!”
忘忧听罢,一时恍惚,“论禅之事,胜负该无怨尤。”
“无怨尤是一经的事,替他报仇是老夫的事!”战幕咬紧牙关,双手死命握住匕首用力往下戳,他力气不够,踮起脚将整个身子压下去,额头因为虚弱渗出细密冷汗。
忘忧看着眼底如深渊般的战幕,忽然一笑,“军师不怕死在贫僧手里,是笃定出家人不杀生么……”
“老夫笃定我若死在你手里,半个大周皇城的人都将以你为敌!我纵不能杀你,自有人替我杀你!我杀不是目的,你死才是!”
他此番,报着必死的决心来。
以他的命,换忘忧一命!
忘忧不理解,“一经用命换军师活下去,军师这样不知珍惜?”
“他以命换命,老夫若不舍得以命换命,岂不是他看错了老夫!”
匕首深陷,忘忧唇角涌出鲜血,生命终至弥留。
他神情悲悯,“尔等,参不破这红尘……”
“情义相许,生死相交,如你这般清心寡欲的老秃驴永远都不会明白!”
看到忘忧闭上眼睛,战幕仍觉不够,整个身体用力压下去!
匕首一寸一寸穿透心脏,鲜血染透僧袍,战幕也终于耗尽所有力气,双手再也握不住那匕首,整个人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禅房外,温御听到‘咣当’声响心下陡惊,猛然推门冲进去。
站在门口,温御震惊看着眼前场景,一时茫然。
他看到忘忧死在紫檀木椅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仍在外涌,白色僧袍尽被血染。
“战哥……战哥!”温御忽的清醒过来,疾步跑到堆坐在地上的战幕身边,声音颤抖,“你……”
没等温御说话,李世安也已经到了门口。
看见忘忧身死,李世安惊恐万状,“大师?忘忧大师!”
李世安是个聪明的,他怕自己冲进去会被温御灭口,当即踉跄转身跑向百步阶梯。
温御哪有心思管他,双手颤抖着扶起战幕,泪眼模糊,“战哥,你……你怎么知道……”
看着木椅上已然没了呼吸的忘忧,温御声音哽咽。
他怎么都没想到战幕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是亲自来取忘忧性命!
即便他已经打定主意,待一经跟战幕都醒过来,他即刻提刀与忘忧拼个你死我活,可他是武将,是莽夫,命就该用命偿。
战幕是智者,从来都是三思后行!
“你该阻止一经。”
战幕支撑不住,整个身体靠向温御,“扶我起来。”
温御急忙扶起战幕,“我们……”
“回去。”战幕额头冷汗淋漓,迈步时整个身体都有些发抖。
温御扶他走出禅房,临行前回头看了眼倒在木椅上的忘忧,若看破红尘就意味着无欲无求,无情无义,那他这辈子都情愿在红尘里打滚。
纵死,也要葬在这红尘里。
“战哥小心。”温御搀着战幕,无比缓慢走向百步阶。
阶梯下,李世安踉跄着跑下来,在龙撵旁边将自己所见悉数禀报。
龙撵内,周帝目色陡寒,“朕看中的人,战幕也敢杀?”
李安世不知道如何回话,只知道战幕就是杀了。
“温御有没有动手?”透过可视车帘,周帝看到战幕在温御的搀扶下出现在百步阶,眼中迸射绝顶怒意。
战幕那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当着朕的面杀人,当真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回皇上,温御一直守在外面,似乎是战幕没叫他进去。”李世安答。..
周帝冷笑,“他这是怕连累温御呵!”
“皇上……”
“等。”周帝漠声开口。
李世安拱手,转身与龙撵同方向,看着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战幕,心里盘算的却是萧冥河,自上次到护国寺跪求皇上回宫,这段时间他都似乎没什么动静。
没有也好,省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间风起,吹的温御跟战幕衣袍猎猎作响。
战幕纵然已经虚弱到极致,整个身体倚靠在温御身上,连迈步都觉吃力,然而落脚于百步阶的瞬间,他强迫自己挺起身形。
时间静止,唯有百步阶上两抹身影相搀而下。
恍惚间,二人仿佛回到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年纪,难以形容的威风八面。
与来时同,温御跟战幕与龙撵擦肩而过,不曾朝周帝施礼。
待温御扶战幕走上马车,龙撵忽动,先他们一步离开。
温御搭眼看过去,“战哥,皇上似乎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