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怀疑自己遇刺是有人蓄意安排,但倒未曾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玄机。
“你的意思是,今日宫宴上所有遇刺之人都不是顾太后一派?”
沈渊颔首,“受到波及之人有保皇派,还有那些一直保持中立的府邸。
顾太后此行不仅有示威之意,更有敲打之心,她是在逼着大臣做出选择。”
云卿久闻顾太后有雷霆手段,但也未曾想到她竟如此狠辣,甚至到了不惜草菅人命的地步。
即便前一世云卿已经见识到这些权贵凉薄自私的里子,也不禁觉得叹为观止。
看出云卿的震惊,沈渊语气平静的道:“觉得匪夷所思吗?这些人为了权势根本不会在意公正,更不会在意人命。
当年我外祖一家因拒绝扶持先帝夺嫡,便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林家上下无一人幸存。”
这段过往云卿是知道的,林家乃是百年世家,府中子弟文武者皆备,从文者辅佐君王治世,从武者护卫陈国疆土,对君王可谓忠心不二,可就是这样一个府邸还是覆灭在了夺嫡之争中。
可云卿以前对此最多不过唏嘘感叹一声,可此时望着沈渊那如死寂深潭一般的眸光,他没有嘶声力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愤怒和憎恨,一双黑眸只流动着暗涌的光,云卿却反而觉得心口一沉,压抑得让她喘不上气来。
前世得知爹爹他们被害身亡后,她一度悲伤欲绝,若非为了娘亲她当真恨不得一死了之。
而沈渊承受得比她还要深重,他明明知道自己外祖一家是被人诬陷而死,甚至明明知道真凶是何谁,却还要对着真凶顶礼膜拜。
那时他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却要在一夕之间承受丧母灭门之痛,生父不喜后母不慈,京中有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
在这种环境下艰难存活下来的人,你又怎能要求他朗若清风善待世人。
他并不亏欠这个世道什么,反而是世道亏欠他太多。
这一刻云卿完全可以理解前世沈渊的冷血无情,理解他权势滔天杀人如麻,舍身而处她也不见得会比沈渊心慈手软。
“太后此番痛下下手估计是因为昌平郡主一事记恨上了陛下和你,此番一击不成只怕还会痛下杀手,你要早做防备才好。”顾太后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会武功,她不但没被刺客所伤,还歪打正着救了那些女眷。
沈渊抬眸,墨色的瞳孔映照进桌边的烛火跃动着深深浅浅的光晕,“你是在担心我吗?”
云卿被问得一滞,她怎么可能会担心这个大奸臣,就算她不想再追究前世之事,但这个仇她可忘不了。
“你给我惹了那么多麻烦别想撒手不管,我可不愿替你收拾烂摊子!”
沈渊弯唇清越一笑,温声道:“好。”
短短一个“好”温软而又郑重,仿佛在向对方承诺着什么。
他的眸光太过深邃真挚,云卿被他望得有些不大自然,起身道:“我去厨房帮忙。”
望着云卿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渊牵唇而笑。
宋行舟眯眼看着沈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悠白,你不对劲儿啊!”
沈渊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凉薄淡漠,“何处不对?”
“哪哪都不对!”宋行舟盯着沈渊,“你的眼神你的语气,从上到下都说明你很不对劲儿。
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当初顾太后为沈渊赐婚时陆家的四小姐还是陆夕瑶,他以为沈渊定有自己的谋划所以才会应承下来。
后来云卿被认回武定侯府他也只以为是阴差阳错,还调笑说他们有缘。
可方才沈渊的神情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甚至开始怀疑沈渊或许早就知情,应承下武定侯府的婚事就是在为今日铺路。
沈渊不置可否,落在宋行舟眼里等同于默认,宋行舟收起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低低道:“悠白,你可想好了,她是陆谨言的女儿。”
“那又如何?”
沈渊挑眉,“所以,你担心我是在利用她?”
宋行舟沉默一瞬,如果他不认识云卿,他根本不会在乎沈渊会如何做,“云卿的性子注定她不会甘愿被人利用,你若真有如此打算我劝你趁早收手。”
这小妮子记仇又腹黑,如果发现沈渊的意图一定会立刻反水,到时候沈渊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如果我说我没想过利用她呢?”
宋行舟默然抿唇,他甚至觉得这种情况更为可怕,“你有没有想过,你与陆谨言之间有血海深仇,届时你们两人兵戈相向,你想让云卿如何抉择?”
陆谨言不仅带兵围剿了林家,还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沈渊一定不会放过他。
云卿虽然与陆谨言父女感情不深,但她毕竟是武定侯府的小姐,身体里流着陆谨言的血。
“悠白,我们所行之事可容不得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