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多的小嘴已经微微张开了。
“哇!”
徐至钟只觉得,这孩子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热切了。
确切地说,是看着他头顶上的发冠。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了,不管之前许多多看的是他还是他头顶上的发冠,现在,她看的都一定是发冠。
无他,只因为徐至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和许多多相处时间也算不少,却还从来都没见过许多多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皇上义父好有钱啊!”许多多惊叹着说:“我之前听人说,皇宫里的瓦片都是金子做的,这也是真的吗?”
许多人那热切的充满求知的眼神落到王富贵身上。
她也看出来了,这种问题是不能指望徐至钟的。
王富贵“额”了一声,“这可不是真的,那只是金色的瓦片。”
老天哟,用金子做瓦片,那得多少钱啊,把国库都搬空了也不够吧。
“哦。”许多人垂下头,嘟了嘟嘴巴。
看样子,好像对于皇宫的瓦片不是用金子做的,很失落一样。
王富贵都要哭出来了,这外边的百姓到底在造什么谣啊,将皇上说得骄奢淫逸,这天下还能安定了吗?
许多多也就失落了一小会儿,她又抬起头来,“那也很好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还和娘亲住过破庙呢,四处透风,下雨的时候,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还有冬天最难熬了。”
许多多本来带着笑意的小脸,忽然就低沉下去了。
“娘亲就是冻死的,当时娘亲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我活下来了,娘亲却死了。”
徐至钟手上的笔顿住了。
一滴浓墨从笔尖滑落,落在御史台上的,参奏朱敬宴目中无人,当街纵马的折子上。
不知为何,听着许多多的遭遇,听着她说她娘是生生冻死的,听她说她们过去过得有多惨,徐至钟的心口堵得慌,一口气憋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只觉得喉头都哽的。
“多多,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都过去了。”
徐至钟的声音,柔和的不像样子。
他其实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却不知为何,今天竟然能耐得下性子安慰许多多。
许多多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很快就又扬起一张笑脸,还有点骄傲地说:“我不难过,皇上义父一定没见过那样的房子吧,多多可住过呢!”
徐至钟的呼吸一滞。
许多多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了他心头潜藏了好几年的回忆。
他见过。
那样破败不堪,遍布灰尘的房子。
皇宫里,也不是到处都是这样金碧辉煌,精巧雅致的。
这世上,从来就是,有光明就会有阴影。
只是身在光明之中,很少会关心阴影之下罢了。
冷宫。
徐至钟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踏足过那个地方了。
自打明月死在冷宫之后,他就再没有去过那个伤心的了。
可他不得不承认,宫中,也有那样的地方。
“皇上义父?”
徐至钟被许多多打断了思绪,一抬头,就对上许多多歪着小脑袋,有点古灵精怪的脸。
她小手悄悄指着他手底下的奏折。
他顺着许多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一张奏折上,已经滴了好几个墨点子。
弹劾朱敬宴的奏折上,隐隐约约就只剩下他目无法纪,闹市纵吗几个字了。
徐至钟很清楚,浓墨之下,掩藏的,是有些人的私心。
朱敬宴的存在,到底是矮了谁的眼?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闹市纵吗?
呵呵。
朱敬宴若是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案发现场,那些人又要说他渎职。
总归不管他怎么做,都能给人弹劾他的灵感。
徐至钟冷笑一声,随手就将那本弄脏了的折子甩到地上,再拿下一本打开。
内容,竟与上一本奏折大同小异。
“瞧瞧。”徐至钟扯着奏折冷笑,又对许多多充满嘲讽地说:“这朝廷啊,还真是少不了你爹爹。”
许多多眨巴着眼睛,不解。
她问:“爹爹立功了吗?我爹爹可厉害了,不管什么案子,只要是到他手里的,就没有他调查不出来的,皇上义父可一定要好好赏赐我爹爹。”
许多多说着,又往徐至钟脑袋上那个金冠上瞟了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眼热。
“我爹爹可穷了,皇上义父要赏赐的话,就多赏他一点银子吧。”
朱敬宴听着许多多的话,沉闷的心情忽然就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