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初砚勉力掀开薄薄的眼皮,瞳孔转动,看向四周。
车子已经彻底倒翻过来,玻璃尽数碎裂。
前座的司机被弹起的安全气囊压住,生死不知。
而被安全带死死绑在椅子上的初砚,则感觉到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沿着西装下的手臂皮肤,如鲜红血蛇般蜿蜒滑落。
又一滴一滴,落在恰好吊在手臂下方的手机漆黑屏幕上。
体内的温度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流失。
初砚微薄的清醒,好像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疼痛在这一刻并不强烈。
此时他的内心,唯有一点歉意和遗憾。
对司机不能平安回家见到女儿和家人而抱歉;
为这个没能打出去、向弟弟解释的电话而遗憾。
“要是……要是……”
声音碎在他喉咙。
倦意如潮水般一拥而上。
初砚徐徐闭上眼睛,气息微弱如游丝。
四周响起尖锐的警笛鸣叫,以及人们惊慌失措地呼喊声:
“快点!车里人还活着!救护车!救护车——”
……
站在夜晚街道边的闻池,握着突然中断通话的手机,神情略微不解。
半个多小时前,和大哥争执起来的他,一怒之下从圆圆居离开。
但他没有打车回酒店,而是漫无目的地一通暴走。
等他缓过神,已经不知不觉走到附近热闹繁华的步行街道。
幸好闻池出自爱豆本能,在迈出圆圆居时,就习惯性地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加上那身黑色卫衣和同色长裤,在夜色里相对低调。
也只是相对。
闻池骨相太好,在别人眼中的背影高大挺拔,有种落拓不羁的帅气。
但他周身萦绕着冷峻气息,又一路健步如飞,这才打消许多人想要搭讪的念头。
如今理智回笼,后悔重新涌上。
闻池不禁懊恼自己脾气太大,被大哥说个一两句就受不了。
说好的要修复兄弟关系呢?
还有今晚打算告诉大哥的两件事,现在全都没了着落。
“要不现在回去?”
自言自语的闻池,看了看周围建筑,觉得十分陌生。
连所在位置都认不出来,就更别提什么原路返回。
何况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大哥怕是早就走了。
“那打个电话?”
这倒是可以。
闻池握着手机,再次想到岁岁,鼓足勇气,翻开通讯录……
结果大哥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闻池面色一喜!
他清了清嗓子,提前预演好该怎么向大哥道歉。
然后才摁下接通——
“喂?大哥,刚才是我不对……”
嘟嘟嘟。
“怎么挂断了?”
闻池想也不想,回拨过去。
听筒里的机械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闻池觉得哪里不对劲,赶紧往路边走去,想要打车回圆圆居。
他没走两步,看到不少人往前方小跑涌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附近的细碎低语飘进耳里,解答了他的疑惑——
“听说前面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大货车闯红灯撞小轿车!”
“小轿车是辆宾利哎,这是哪家倒霉的富豪啊!”
“救护车去了没?”
“去了去了,消防车都去了,好像要把宾利车门锯开救人。”
“走走走,快去看看!”
“……”
闻池手抖得厉害。
虽然他不断告诫自己“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但心底冥冥有个不好的声音在预感,使得他的双腿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径直朝车祸现场走去。
先是快步疾走,然后是小跑。
来到满地可怕狼藉的现场,闻池一眼就看到了完全翻倒过来的黑色宾利!
那熟悉的车牌号……
“让我过去……”
闻池喃喃着,像是魔怔了往前挤。
人群传来抱怨的声音,间或掺杂现场维持秩序的交警呵斥声。
闻池浑然没有听见,继续往前挤。
“让我过去……”
他的声音在颤抖,瞳孔几乎失去焦距。
一声暴喝在他耳边炸开:
“都说了前面在救人!不能过去!你这怎么回事!”
闻池被骂懵了。
他抬起鸭舌帽下精致的脸庞。
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那是我哥哥……”
无声流泪的闻池让交警看愣了,一时没听清他的声音。
“什、什么?”
闻池脖子青筋暴起,一字一句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我、说、那、是、我、的、哥、哥!”
四周哗然,同情视线纷纷而至。
交警也默默颔首,侧身让开。
闻池拔腿狂奔!
人群里有人嘀咕了句:
“这人有点像闻池哎……”
但所有人都觉得可能性太低,没有深思。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