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池从未觉得,等待如此煎熬——
他在手术室外坐了整整十个小时,从漆黑夜晚,到晨光熹微。
时间一点点流逝,手术室内却毫无动静,让闻池既庆幸又害怕。
庆幸医生没有直接推门出来,朝他悲痛摇头;
又害怕手术越久,大哥的生还概率就越低。
……
在车祸现场,虽然他的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但也依稀听到急救医生对大哥的伤势预判很糟糕……
就差直接告诉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了!
“为什么还不出来……”
闻池无力地仰头,后脑勺抵着冰冷墙壁,大脑一片空白。
哗啦。
手术室的自动门往两侧打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
闻池记得这位中年女士,正是为他大哥主刀的医生,急诊科的严主任!
疲惫不堪的闻池,身体重新迸发出巨大能量,几乎是一跃而起冲到严主任面前:
“医生!我大哥他怎么样?”
闻池心惊肉跳,生怕听到噩耗!
好在,严主任给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答案。
她先是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罗列了初砚在这场车祸里的伤势,光是听一听,就让闻池畏惧到发抖。
闻池不敢继续听,迫不及待地询问:
“那他这是活下来,没事了是不是?”
他的反应完全在严主任的预料之中,她叹了口气,点头:
“算是吧。”
“算是?”
闻池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提起,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严主任想到手术室里不省人事的清隽青年,几乎能想到那人清醒时会是怎样的惊艳风华,语气越发显得遗憾: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在这次车祸里的伤势太重,我们仅能全力保住他的生命体征,不敢保证他能不能清醒过来。”
闻池怔住,像是听到了超出理解范畴的话语:
“什、什么意思?我哥难道……有可能醒不过来?”
“很大概率。就算醒过来,恐怕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严主任不得不说出残忍的话语。
轰鸣声在闻池耳边炸开!
他当场腿软瘫倒在地,严主任和另外那名护士拉都拉不住。
而他怔怔地坐着,鸭舌帽跌落,颓然眉眼被至暗阴影所笼罩。
闻池没哭,他已经哭够了。
就是觉得茫然……茫然。
未来的大哥会成为无知无觉、生理全靠仪器解决的植物人?
这对于骄傲的大哥来说,如何能够忍受?
闻池几乎能想到,若是大哥有意识,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不!不行!
他已经失去了妈妈和妹妹,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对不起……”
严主任在他面前蹲下:
“你说什么?”
闻池喃喃着重复:
“对不起,不该跟大哥吵架……”
严主任再次叹气,无论做了多久的医生,仍然为这些家庭惨剧而触动。
她安慰道:
“不要完全放弃希望,任何事情都说不准。对了,你有联系其他家人吗?”
严主任看闻池的状态很糟糕,摇摇欲坠,好像随时可能晕倒。
闻池勉强回过神来,机械动作着掏出手机。
已经彻底黑屏,估计是没电了。
严主任便安排护士陪着闻池去打电话,自己拍拍闻池肩膀:
“小伙子,振作起来,你哥还指望着你呢!”
说完,她又步伐匆匆,赶往下一个生与死较量的战场。
护士早已经认出了闻池是谁。
但这个关头,稍微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不会欢呼着求合照之类的。
护士反而对闻池愈发同情,想要抬手搀扶他,被闻池礼貌拒绝。
“我自己来。”
护士点点头:
“你可以先用我的手机。”
“好……好。”
闻池搜寻起记忆中家人的号码。
他以为自己平时不会记这些,可是手指已经先于大脑开始自觉挪动,飞快敲下一行数字,拨出去——
“嗯。”
听筒那头是个有些冷淡沧桑的男声,闻池很熟悉。
他几乎是在听到的瞬间,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着喊:
“爸……爸!”
“闻池?”
闻煜的声音骤然紧绷,
“发生什么事了!”
闻池抹着眼泪,像个无助的孩子:
“大哥出车祸了,医生说他、说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爸,大哥要怎么办?你救救他!”
闻煜哽住良久,才强撑着回了句: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闻池慢慢忍住泪意,报出地址。
随后闻煜挂掉了电话。
把手机还回去时,闻池已经收起眼泪,还记得道谢:
“我、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哥哥?”
他茫然无措得像个小孩子。
护士于心不忍地看着闻池通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