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易在摊子前站定，多看了眼蹲坐在小板凳上的摊主。

那是个老人，穿着陈旧单薄的褂衫，袖口领口都磨出了毛边，胸口有几块或大或小的污渍，花白头发比鸡窝更乱，给人感觉脏兮兮臭烘烘的。

但赵思易看到的，却是对方干干净净的指甲缝，以及那双格外明亮通彻的眼睛。

偌大反差，让赵思易好奇多看了两眼。

老人显得很不耐烦，骂骂咧咧道：

“看什么看！要买就买不买就滚！这年头的小子越来越不知道尊老爱幼了……”

总是刺头模样的赵思易，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只安安静静问了句野菜怎么卖。

老人报了个数，然后继续暴躁骂人。

活像是个火药桶。

赵思易左耳进右耳出，面不改色地蹲下开始挑选。

老人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视线，忽的拔高音量：

“你买菜就买菜，翻来翻去做什么？就这点野毛菜你还能翻出个花儿来不成？瞧着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这么抠，对老人都这样……”

隔壁摊主因着岁岁缘故，连带着对赵思易印象也不错，顿时有些看不下去。

“行了吴老爷子，人家就是挑点菜，你骂他做什么？难不成要人家看你年纪大，非把钱送到你手上才可以？”

老人，也就是吴老爷子，当即眼睛一瞪，脸部肌肉抖动，刻薄相更明显了：

“关你什么事？你是他爹还是他妈？这么担心不如领回家里去好了！”

隔壁摊主算是脾气好的了。

不然也不能在吴老爷子的摊子旁待这么久。

眼下也有点受不住老爷子的脾气，反驳了几句。

两人当场争吵起来，顺带把一句话没吭的赵思易也一并拉了进去。

摄像头对准这一幕时，弹幕忍不住吐槽：

【这老头子脾气太差了，当他是天王老子吗？人家思易一句话都没说呢。】

【感谢隔壁摊主仗义执言！抱拳！】

【所以说高浩吃什么野菜啊，吃烧烤还要吃野菜，这么喜欢自己去挖好了！】

【思易已经很尊重老人了，以他的脾气居然被骂了这么久都没还口。】

【呜呜呜看小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我都心疼了怎么办？】

赵思易的确有些慌，到底这事是因他而起。

可让他劝说两句，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许久无言。

眼看那位吴老爷子和隔壁摊主吵得越来越厉害。

高浩以及紧跟在他身后的岁岁、闻池，也都走到附近。

看到这一幕，高浩很失望。

原本听到争吵声还高兴着呢，谁知道走过来却看见吵架的人根本不是赵思易。

什么啊，就这么让他侥幸躲过一劫？

高浩有意火上浇油，故意喊了赵思易的名字，假装焦急道：

“这是怎么了？思易发生什么事了？”

高浩本来是想提醒那位坏脾气的老头子别忘记赵思易的存在。

结果吴老爷子扭头看到他，将他带上一起骂！

吴老爷子靠着一张嘴输出，硬是骂得三个人没有还口之力！

就在这时，岁岁看到了这位老爷子。

“咦？”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位骂得唾沫飞溅的老爷子，也忽的消音，回头朝岁岁看来。

视线对上之际，这吴老爷子的面部肌肉动了动。

瞬间，整张脸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原本是刻薄、市侩、暴躁的讨人厌老头子。

现在却突然显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气质。

等到再仔细看去，又会觉得这是错觉。

下一秒。

吴老爷子匆匆收起摊子：

“不卖了！不卖了！你们找别家去！”

说着手脚敏捷地捞起背篓等东西，扛在肩上就要离开。

他路上经过高浩时，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

高浩莫名觉得脊背发凉，手脚像是浸在冰水里。

“小子，拿我当箭使，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飘进高浩的耳里，让他耸然一惊。

等他倏地回头朝那老头子看去，却发现对方已经迅速融入人流里，不见踪影。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赵思易满脸茫然：

“怎么回事？”

闻池也搞不清楚。

他倒是注意到岁岁发出的小小惊呼，想着待会儿再问：

“换个摊子买吧。”

赵思易点点头，继续转到别家摊子去买菜了。

等到一行人回到桃源小村，闻池总算是有机会问一问岁岁。

岁岁小手摩挲着下巴，学着电视剧里军师思考的样子：

“那个老爷爷，很不简单哦！”

“嗯？哪里不简单？”

岁岁不知道该怎么给闻池形容她看到对方的感受——

好似返璞归真，周身气息平静归无。

偏又过分清净，所有阴煞污浊自动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