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秋月毒。”
女人的手搭在十三岁的孟九安手腕上,她的手很小,很凉。
却不是孟九安见惯的,像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娘娘们的手一样带丹蔻。
而是修长瘦小的一只,上头有经常采草药留下来的小茧。
她跟男人对望一眼,忧心忡忡。
他们刚给孟召看完了病,孟召醒了,只需要好好调养就行。
旁边的太监还在等着送他们出宫。
目光忽闪,也怪自己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路。
这大殿下中毒,是谁下的手,宫里人几乎都心知肚明。
除了皇后,谁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给大殿下下毒呢?
太监惴惴不安,正想拉着那时家夫妇走开,装没看见。
可他们偏偏在孟九安面前停下来,还蹲着为他把了脉。
孟九安的眼神却不善。
剧毒令他整个人萦绕在一种暴戾中。
孙章慧....永远都想要他的命,只因为是庶子,忌惮他往后得以继承大统!
并且给他下毒还不算,方才还叫她身边的人过来羞辱。
要他舔舐宫人的鞋底,才肯准他求救!
给他下的毒,也不是立刻会叫人暴毙的毒,而是要他忍受毒气的慢慢侵蚀。
他孟九安,从小就在宫里摸爬滚打,什么羞辱都受着。
可舔宫人的鞋底——
他从不觉得志气有什么用,若是他是个硬骨头,那就活不到现在了。
只要人活着,有什么仇报不了?
于是在那宫人得意猥琐的笑容下,被折磨的快要神志不清的孟九安,伸出舌尖。
可是刚刚碰上那宫人的鞋底,外头就一道女人的疾呼传来.....
孙章慧的宫人匆匆离开,那笑起来有梨涡的女人却蹲下来。
谁也没看见一个老太监的身影藏在廊柱后。
“阿贞,这秋月毒要解不难,不过这人,你确定要救吗?”
她旁边的男人牵住她的手。
“这孩子的年岁,跟时醉差不了多少,我不忍心。”
谁不知道这宫里的脏事多呢?
地上这奄奄一息的男孩,穿着尊贵,却被人害到这地步,难不成还能说明什么么?
廊柱后那老太监垂着眸,一言不敢发。
被叫阿贞的女人思索了一瞬,从衣袖里拿出一颗药丸:“反正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救了他,以后再也不进上阳,好不好?”
男子瞧了地上的男孩一眼,到底是不忍心,放开了妻子的手。
药丸喂进嘴里,苦涩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
就好像身上的疼痛都得到了转移。
孟九安只觉得方才的痛苦瞬间就被缓解了不少,女人将他扶起来靠坐在一旁:“这位殿下,你休息片刻,稍侯就没事了。”
“你们,”孟九安习过武,调息片刻,咳出一口黑血后已经大好。
他掀开眼帘,看向面前的夫妇:“方才看见什么了?”
“我们——”
阿贞的话还未说完,又被孟九安打断了。
“看到了啊。”他低笑。
无人见他低垂的眸里,没有被救之后的感激,只剩深深的,风也吹不开的杀意。
时隔十四年,孟九安似乎还能听见当日的自己,冷静又冷血地冲自己的心腹下令:“既然往后不想再踏入上阳,那便,永远留在上阳好了。”
“殿下,其实不用我们动手也行,”心腹冷静道:“皇后娘娘听说他们救了你,已经派了人去杀。”
“是么?孙章慧的人会让他们死的痛苦,还是你来吧。”
他杀过太多的人,因为这,因为那,手中早就染血无数。
这两条轻飘飘的人命,甚至连噩梦都不能让他做一个。
而那个让他舔了鞋底的宫人——
则活活被一刀刀剜下肉,剐尽了骨,甚至肉被顿成参汤,端到孙章慧面前。
听说那一回,孙章慧吐了整整半个月,又病了大半年。
从那以后,倒是歇了许久没敢再招惹他。
太遥远的回忆了。
那两条人命,兜兜转转十几年,没想到最后还会被拎出来。
他记得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
说完谢时的剑就掉在了地上。
他第一次看谢时那么痛苦的神色,抱着头,比他撕下易容,露出自己这张不是宋旬的脸的时候更加痛苦。
“太可怜了。”孟九安捻了卿酒酒鬓边的发,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残忍:“他拼了命救本殿下出荒岛,徐白的死已经足够他崩溃,但是他竟然还能更崩溃。”
“你疯了!”卿酒酒眼睛都气红了。
“救你的夫妇,只是看见你舔了宫人的鞋底,就被你一句话杀了,救你的谢时,你却要当他的面卸下伪装,孟九安,你有心吗!”
“心?”孟九安似乎听到了笑话:“没有啊。”
“如果你出身在皇宫,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等着看你死的人,你就会发现,良心这种东西,最不值钱。”
卿酒酒只要想到谢时当时的样子,想到他可能多绝望,就忍不住想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