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下了床,飞扑到偏殿时,临华宫还是灯火通明的。
宫灯高悬在廊下,被初夏的风一吹,晃晃悠悠。
就连底下的人影都被吹的晃动似的,一副鬼影重重的景象。
卿酒酒走路太快了,她本就高,腿又长,迈着步子叫春草跟不上。
“娘娘!好歹披件衣裳,夜里风凉!”
卿酒酒哪里还听得见,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格外快,扑通扑通,一下下冲击着耳膜。
踢开孟九安殿里的门迈进去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听见门开的声音,孟九安抬起头,嘶哑地吼了一声滚。
他喝红了眼——大概是酒气逼的,不然他这种人,卿酒酒想不通还会因为什么红了眼。
孟九安长得太好,如果不是身上那股邪气太重,他就像是个被上天厚待的偏偏公子。
可他如今颓然地坐在地上,脚下横七竖八卧着几个大酒瓶子的时候,莫名又叫人不觉得他出身好了。
他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坐在大殿中时,孑然一身,叫人莫名觉得空。
太空了。
身无一物。
卿酒酒就停在门口,她颤着声,人带着重重的惊吓:“谁死了?”
孟九安仰头看她。
看了许久。
眼里都是酒气,不甚清明,好似在分辨面前的人是谁。
许久,他扯着嘴角一笑:“是你啊。”
“我问你谁死了!”卿酒酒像个小兽一样嘶吼:“孟九安,你真杀了他!?”
“是我吗?”
孟九安垂眸去看自己手中的酒瓶子,五指一张,那酒瓶子就从掌中滚落下去。
落在铺着厚厚的氍毹上,闷响一声,停在他的脚边。
而后被卿酒酒一脚踢开!
她扯过孟九安的领子,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眼泪:“你好狠心啊。”
她说完,又说:“可能是假的呢?你的人消息可能会出错,他不是被接回去了吗,欣欣,有欣欣在他不会死的,他不会的!你重新去查!”
西北回来的丧报,又能让孟九安变成这幅样子的,除了谢时,卿酒酒想不到别人。
可为什么是谢时,凭什么是谢时?!
她一路看着谢时过来的,她还跟季时宴说过,那是家人,死了徐白她已经不能接受了,为什么要再死一个谢时!
“就是他。”孟九安哈哈一笑,看向卿酒酒:“你不能接受又怎么样?他没有发丧,就是由你说的那个什么钟欣欣,亲自抱着骨灰回的药王谷。”
卿酒酒一怔,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人也跟着跌坐在地上。
她的长发铺了满背,因为睡觉没有挽簪,穿着白色的中衣,整个人就如同赶赴奔丧现场一般。
她颤了颤下唇,脸上全是泪痕。
孟九安又拆了一瓶酒,仰头灌了几口,跟不要命似的。
良久,他听见卿酒酒问他:“你满意了吗?”
谢时死了,他的死如同当年时家夫妇的死一样,毫无意义,却都因孟九安而起。
她问他满不满意。
孟九安想说满意,可是如果满意,他为什么在看完密报后怒不可遏罚了飞鹰,又把自己关在这灌酒?
有什么意义?
人都死了,已经死了。
分别那天他没有手下留情,他自诩自己向来不是好人。
谢时要招惹他,要相信他,那都是他自己活该。
他有那么多事要做,当然不可能被一个男人牵扯心绪。
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折了谢时的骨头,像是要折了他的翅。
这人的骄傲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他向来享受看别人在他手下毫无办法,像个困兽一样的姿态。
失败者的姿态。
他气喘吁吁,望着自己,怨恨,又无奈的模样。
太好玩了。
过往无数次,,孟九安都觉得这样的情绪最好玩了。
但他没想过谢时会死。
他也没有想过谢时死了会怎么样。
卿酒酒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满意了吗?”
“从来不将人命当人命,时家父母说杀就杀了,孟熙苑是你的血亲妹妹,也下手就下手了,谢时.....两次被你弄断了一身骨头,你知道我捡到他的时候什么样吗?”
忆起当年,卿酒酒闭了闭眼,眼泪瞬间顺着颊边滑落。
“好好一个人,浑身只有眼睛和嘴巴还能动,被厚厚的纱布缠裹,泡了半年的药浴才算勉强愈合,他最疼的时候是靠着仇恨撑过来的,因为想要杀了你。”
卿酒酒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就好像疼痛都在自己身上一般。
“可他总是遇见你,你用宋旬的身份骗他,又当着他的面拆下面具,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要是亲手杀了也就好了。
世界上那么多人报不了仇,死了或许这仇也就了结了。
哪有那么多冤魂?
即便有,变成冤魂也好过这样活着吧?
谢时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可却从未活的快活过。..
“你还让他这么死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