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的那封丧报是假的。
他以为是真的,可却是假的。
是这个人骗他的。
骑着的季时宴的马是真的,但人也是假的。
谢时张着手摸到自己的剑,他用尽力气举起来,剑尖抵住孟九安的胸口。
那人躲都不躲一下。
“你刺的进去吗?”孟九安握住他的剑锋,带着他力道往自己身上戳:“你抖成这样,用的起劲吗?”
帅甲是坚硬的,以谢时现在的力气,确实不能。
他从钟欣欣那里偷的药,吃下去也仅能维持他四天行走自如。
如今快到时辰了,他也终于,将孟九安引到了计划中最紧要的一环。
“会有人杀了你的。”
谢时抬起胸口重重地喘气,好像是疼极了,他松手,剑就落在旁边。
飞鹰看了看四周,他想劝:“殿下,我们大概中了埋伏,得赶快走。”
谢时突然说:“好冷啊。”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所有热度都在随着胸口流出的血一点点被带走:“真的好冷。”
“活该,谁让你帮季时宴骗我,你该死,”孟九安说着恶毒的话,却将手收的更紧了:“找军医,去给我找军医过来!”
飞鹰听见他嘶吼。
但是哪来的军医,他们匆忙出来,本就是为了追人,根本不会带着军医出来。
但他家殿下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伸手捂住谢时胸口那个血洞。
尽管那里源源不断有血流出来。
他又去握谢时的手,握到一片冰凉,那手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垂在一边。
“我不会让你死的,”孟九安将他抱起来,他的神色冰冷的可怕。
方才还踟蹰满志的人,现在却抱着人的手都有点发抖。
他一眼接一眼地看向谢时:“你骗我,你是真不怕我把你搞死,谢时,你不怕死。”
其实不是的,我很怕死。
谢时想说话,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可我本来就要死了。
谢时看他脸,他想说话,但是张口就是一口血吐出来。
看他这样,孟九安又将他往怀里收紧了一些,唇贴上他的额头,说话显得有些哆嗦:“不许说话了,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我们扯平了,只要你不死,只要你不死——”
他说不出来只要谢时不死就会怎么样。
因为他从小到大对人命都冷漠,他不知道一个人活着对他有什么用。
但是谢时不是,曾经在以为谢时死的时候,孟九安觉得自己好像塌下去一块。
他后来再做什么,对季时宴表现的那样势在必得,是因为杀人才能弥补那一块的??空缺,他需要有人堵住他的血洞。
他不肯承认,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谢时那一日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样总是会冒出来。
“时崽,”孟九安喊他亲昵的昵称,声音在发抖:“求求你。”
谢时感觉自己当下的思绪格外清晰,他有一阵子很避免想起孟九安这个人。
因为想起来现实就会将他撕扯成两块,一边是刻骨疼痛,另一边是浓稠的恨意。
在不知道宋旬就是孟九安的时候,这是两个人。
想到宋旬会觉得心下柔软,想到孟九安会觉得恨意难消。
后来他发现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在他面前扮成了两副面孔,每一个细心轻柔的宋旬背后,都有一个孟九安阴暗地盯着他。.
像招猫逗狗。
那时候就会很恨孟九安,他毁了他十二岁时的家,也毁了他二十六时的喜欢和期许。
他不想活着,活着太疼了。
爱不能爱,恨不能恨。
孟九安说完那句温情的话,又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我知道你父母葬在哪里,你不希望的吧?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们的骨头挖出来,抛到荒野,变成孤魂野鬼,时醉,我说到做到。”
恶毒的威胁,狠狠戳着时醉本就已经刺痛的心脏。
他抬手覆上孟九安的脖颈,实在是太、太想杀了面前这个人了。
但他用不起一点力气。
“我、不在乎了,”失血太多,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我去给爹娘.....认、认错。”
他不能报仇,所以活该受到爹娘的埋怨。
但是没有关系,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跟爹娘认错。
这辈子当儿子不合格,那下辈子就当爹娘门前的一棵树吧。
他不想再当人了。
“我要、要孟婆给我多几碗、几碗汤,”他眼中的开始涣散:“把你们都忘得、干干....净净。”
“不许!我不许!”
孟九安抓着他的手贴在侧脸上,他英朗的侧脸被血染的一片模糊:“我刚才是吓你的,你别——。”
他慌乱地道歉,企图将刚刚的恶毒抹去。
他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软软地摊在他的掌心里。
孟九安脚步顿住了。
他踉跄了一下,抱着谢时整个人跪摔在地上,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飞鹰从没见过殿下这个样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