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的目光扫过裴璟珩抱着的人,神色先是诧异,再是惊惶。
“这、这丫头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快!快来人!去请孙太医!”
几个丫鬟婆子瞬间围了上来,从世子爷手里接过昏迷的表姑娘,先送回镜花水月阁安置了。
裴老夫人一脸担心地就要跟上去,裴璟珩却沉声安慰道,“祖母不必担心,她只是暂时晕了过去,血已经止住了,她会没事的。”
“好好去上香,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裴老太太一脸悲痛,忽而想起从寺院回来之前,她曾安排过卢二夫人派辆马车等着阮娆。
“去,把二夫人叫过来。”
裴老太太话音刚落,那边就听画柳惊呼道,“来人啊!二夫人晕倒了!”
当了几十年的婆媳,过了上百招,裴老太太怎会不知道儿媳妇如此心虚,定有猫腻。
裴老太太沉下脸,重重哼了一声。
“让人熬一碗黄连苦参汤灌给她,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让来她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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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春晖堂的正厅里或站或坐,聚了半屋子的人。
裴老太太坐在首位上,手里捏着佛珠,矍铄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裴璟珩换过衣衫,在一旁陪坐。
卢二夫人也‘醒’了过来,勒着抹额,装出一副病歪歪的虚弱模样,眼里却暗藏精光,偷偷打量着老夫人和裴璟珩。
裴深坐在另一边,后面站着的一排,是今日去上香随侍的所有丫鬟婆子,还有镜花水月阁的下人们。
气氛沉闷且严肃,众人皆沉默,只有红玉站在堂中,悲泣交加地控诉着:
“……邱嬷嬷自从来了姑娘院子第一日起,便打着主子们的旗号作威作福,只要她看不顺眼的,轻则赏一巴掌,动辄打板子。
对待姑娘,也是狐假虎威,借着调教的名义行磋磨之事,大半夜让姑娘起来立规矩。好好的规矩不教,却让姑娘顶着水碗走独木桥。这哪是学规矩,这分明是学杂耍呀!”
人群中顿时有几个看热闹的丫鬟捂嘴偷笑,赫然是帮主子来打探消息的银钏,还有其他几位表姑娘的丫鬟。
“竟有此事!”裴老夫人沉下脸,目光扫了一眼二夫人。
卢二夫人见婆婆朝她瞪过来,赶紧低下头装没看见。
“还不止这些。”红玉哭哭啼啼道。
“邱嬷嬷极爱财,经常找明目收受贿赂。别说我们这些小丫鬟,便是姑娘也要时常孝敬她,如若不然,便一天不得好脸,处处受训斥。”
“此番出事,也是因为姑娘嫌马道上人多,想换条道走,邱嬷嬷却说什么也要把姑娘往马道上拖。姑娘觉得事有蹊跷,又无处声张,无奈之下,只好花银子买个心安,将佯装答应邱嬷嬷,将身上所有的体己钱全给她。”
说完,她取下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哗啦一声全都倒在了地上,白花花的,全是碎银。
如国公府这等权贵之家都讲究体面,平日里便是打赏下人,用的也是一两的小银锞子,只有市井里巷的平民百姓,才会用这些散碎银子,剪的碎碎的,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堂堂官家小姐,体己钱竟只有这些,当真令人唏嘘。
“老太太您看,这些银子,便是我们姑娘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原本,姑娘说是要拿这些银子去山下布施,好替老太太您祈福寿绵长。”
红玉目中含泪,一脸的情真意切,看的裴老夫人眼眶一热,又想起阮娆往日的那些孝心,不由得暗暗心疼。
“后来呢?怎么出的事?”裴深一脸着急的追问。
“后来,走到半路,姑娘看到了世子爷和二公子,便震慑了邱嬷嬷两句,让她知错能改,不要再打钱的主意,哪知道邱嬷嬷心生贪念,竟上手去抢,争夺间,姑娘被她一把推下了石阶,当即便昏了过去。”
“岂有此理!”裴深'噌'的站了起来。
“祖母!我当时确实听到后面有争执声,还见到那姓邱的婆子去抢阮表妹手里的钱袋!我可以作证,红玉说的都是真的!”
卢二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都不想想,一旦邱嬷嬷坐实了是个刁奴,那她这个故意把刁奴送到表姑娘身边的当家主母,岂不是别有居心?
“老二家的,这事儿你怎么看?”
骤然被点名,卢二夫人心头一跳,不慌不忙道:
“回母亲,儿媳觉着,这断案断事都不能只听原告一面之词,还得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说完,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唉,只可惜,邱嬷嬷也跟着从石阶上滚了下来,如今重伤昏迷,一时间怕是审不了了。”
邱婆子只要不亲口承认,这事儿便不能成真。
“两个人都掉了下来,谁推谁,还不一定……”
“母亲,那婆子是我踹下去的,跟阮表妹无关。”裴深突然出声打断卢二夫人。
“大哥也看见了,确实是我踹的。”
卢二夫人立刻深吸了口气,生怕自己被这不孝子气晕过去。???.BiQuP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