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弯月亮,在旷野里格外美丽。 陈令月问他:“不知不觉,离开家好久了,我还真有点想家了。阿治,你有没有给娘送信?” 崔承东一愣,信他是有送的,不过很短,就是简单报了平安而已。 “送了。” 陈令月又问:“你告诉她东海的景色了吗?” “我现在才知道,娘也很喜欢游历四方的,她去不了东海,不过如果能看到你信里描述的东海,想来她也高兴的。” 听到这个,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给覃练的信,一直都只有寥寥数语。他们母子之间的生疏,已经有十几年了,他也习惯了这种生疏。 如今若要亲近起来,好像很别扭。 陈令月侧头看他,只见他眉头微微拧着,她猜测地问:“怎么,你其实没有给娘写信吗?” 他看向远处的黑夜,“写了,不过是报平安的信而已。” 陈令月一双美目,直勾勾看着他,“阿治,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和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原来对娘了解不深,所以很多事情,我也不方便问。” “但是自从我嫁给你之后,我常常和娘在一起,说实话,我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婆婆。体贴明理,温柔善良,我真的很喜欢她。” 陈令月语气诚恳,发自肺腑地说:“阿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知道,她一定很疼爱你。” “她对我那么好,说到底,大部分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可是,我看到的是,你对她有些冷淡。我真的憋了很久了,娘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会这样对她呢?”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自从晚膳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之后,陈令月一直就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回京城之后,阿治说不定没有时间,给她解释这个问题。 崔承东听到这一段长长的话,脸上是一片沉静。 溶溶会问这个问题,他不觉得奇怪。 母亲和溶溶之间的融洽,出乎他的意料,她们之间,亲如母女。溶溶本来就聪慧,他和母亲之间的问题,她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他仰头看向天空,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事情。 他从小,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在他懂事之后,记忆中的覃练,一直郁郁寡欢。她总是用一双忧愁的眼睛,看着他。 他四五岁的时候,很喜欢自己的母亲。他常常瞒着祖母,偷偷去清颐园看她。但是,那个时候,覃练对他很冷淡,冷淡到他喊她“娘”,她也会恍惚许久才回应。 渐渐地,他就不喜欢去找她了。 他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他。 等他十岁左右,覃练好像忽然开朗起来了,她也想要亲近他了。但是因为年幼时候的记忆,他表现得很疏远。 说实话,崔承东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他是想要亲近,又怕亲近。那个时候,在他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嬷嬷,一直对他说:“你娘一点都不喜欢你,她生了你下来,就没看一眼。” 结合覃练的表现,他对这个话,深信不疑。 一直到一年之后,祖母才发现了这个老嬷嬷的异样,老嬷嬷被祖母杖毙了。祖母说,老嬷嬷说的不是真的,阿治是最好的孩子,谁都喜欢你。 如果当时,他还是三岁,这句话他一定会相信的。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兄弟们对他的厌恶之情,又怎么会相信,人人都喜欢他呢? 其他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覃练,他问祖母:“那母亲喜欢我吗?” 祖母先是眉头一蹙,然后才笑着说:“她是你娘,当然会喜欢你的。” 这个答案,让他以为,他娘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他已经不在乎了。 父亲已经开始教他打猎,带他到军营,他的天地很广阔了,再也不会心心念念惦记着她的母爱了。 只是,后来有一次,父亲带他去深山,他在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他病得很重很重,姨母让太医来替他看病,太医都说凶险。 他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他一贯温柔的母亲,扇了父亲一个耳光:“你带着儿子出去,就要照顾好他,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 他那个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他醒过来之后,就看到了在他的床头,撑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悉心照顾他的母亲。就是那一次,他才明白,她是真的疼爱他的。 本来,从这次以后,他们母子,就该渐入佳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