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不足一月,可再回来时,整个清苑县给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入城的检查不再如以前那般苛刻,南来北往的人流里偶尔夹杂着衣着破烂的流民乞儿。
一路从城门走到集市,姜晚扯动缰绳对宴珩道:
“走得着急也没给几个孩子买东西,给他们带些零嘴儿吧。”
“好。”晏珩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又睡了一觉。
在一个卖各种果脯肉干和干货的小摊子前,姜晚指着几个味道不错每种要了两斤。
一个看起来四五岁年纪的小女孩正站在货摊不远处的巷子口,一双黑魆魆的大眼睛透过人群盯着摊子上的各种零食。
姜晚问正在称重的老板:“我见咱们县城多了不少流民,现在完全对流民开放了吗?”
“算是吧。”
老板道,“朝廷下发了布告,安排流民返乡,并会给一些安置费,也能免费得到粮食和明年春种的种粮,就连赋税都会减免三年,所以大多人都回去了这城门查得也就没那么严了。”
姜晚:“那这些留下的……我一路过来看到好像多是年岁不大的孩子们。”
“哎。”老板叹道,“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的连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算是回去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回事儿。”
姜晚沉默片刻,抬手冲那女孩招了招手。
见女孩过来,找老板要了个纸袋子包了些肉干塞给她。
“你家大人呢?”她问。
小女孩:“饿死了。”
她抱了抱怀里的肉干,许是觉得这三个字换取这一袋肉干不对等,又补充道:
“爹爹把吃的留给了我跟阿娘,阿娘又把吃的留给了我,她说让我找个大户人家把自己卖掉。可我太小了,大户人家不要我。”
“我娘叮嘱过,不能找人贩子会被卖到青楼去,那里不是好地方,饿死也不能去。”
女孩问姜晚:“姐姐,青楼是做什么的?有饭吃吗?”
小女孩每句话都说得简单直白,姜晚却听得心头发酸。
她想要揉一揉这女孩的头,可看到那一头脏兮兮甚至打结的头发,没敢下手。
她道:“听你娘的没错。”
小女孩点头,“嗯,卫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卫云?
是她认识的那个卫云吗?
应该不是吧。
姜晚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在她回清和园时,正看到大门外,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正轮流将放置了煤炭的竹筐抬进府中。
不一会儿,卫云就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布包,给几个孩子分馒头。
姜晚轻轻甩了甩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将卫云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他先是惊喜,然后又看一眼还没来得及走的乞儿们,瞬间惊慌失措。
“晚姐姐,这些馒头都是我自己用工钱买的。不是,不是从府里拿的。”
说完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赶忙又解释,“不!不对,就是从府里拿的,只是我同朱管家说好了,每月用月银换……”
“叽里咕噜嘟囔什么呢?”姜晚突然出声打断他。
道:“没看到我们回来了?赶紧打开大门,我要将马车赶进去。”
卫云又赶忙应了,先一步去敲门。
“姐……姐……”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气声。
姜晚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手中抱着一个比他脸都要大的馒头,正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
姜晚挑眉。
那孩子竟只因为她的这一个表情,吓得后退了一步。
饶是如此,他还是将手中的馒头递向了姜晚的方向,他声音轻飘飘的,“不,不要责怪云哥哥。馒头还你……”
显然,饶是这么大的孩子,都明白姜晚是这府里的主人。
姜晚看着那被抓出两个小黑爪印的白馒头,眉头轻蹙。
那孩子以为姜晚不满意,转头看向身边其他的孩子。
那些孩子见状,眼中虽有不舍,但还是将手中的馒头递了过来。
姜晚看着那一个个大白馒头上的黑爪子印,眉头皱得更紧了。
“卫云!”她叫道。
孩子们吓得几乎要哭了。
“我之前在船上白教你了?卫生弄成这个样子,东西要是吃到肚子里的,这些孩子缺医少药,你怕他们死得不够快吗?”
“去寻一个院子,旧点没关系,烧些热水,让他们都洗洗。再去买些现成的棉衣来。”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出来,扔给了卫云。
轻抖马缰,将马车驶进了院子。
开门的朱管家赶忙接过缰绳,马车进了院子,拿着银票的卫云几乎要哭出来。
他赶忙又将装馒头的布袋子拿出来。
“快!都将馒头放进来,一会儿洗干净换了新衣服,咱们将馒头剥皮,烤热再吃!”
……
“晚晚!”姜晚刚从马车上下来,一团雪团子就向她扑了过来。
桑儿穿着厚厚的棉服,裹得像个笨重的绒球。
姜晚一把将他抱住,向其身后看了一眼问:“小游和三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