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了,天一点点暗下来,所以一切无可挽回了,对吗?
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忽然失去了踪迹,再出现在人前时,会招来什么样的议论呢……
南弦并不是个过于注重名声的人,若是太钻牛角尖,当初谣传她是小冯翊王外室时,就该到处辟谣才是。可那次的情况,与这次不同,上次等同天灾,这回却是实打实的人祸。她气恼,但又无济于事,看着他脸上笃定的神情,头一回觉得恃弱逞凶,有多可恶。
“今夜过去,话就说不清了,你要的就是这个吧?”她咬牙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总不能一直把我困在这里吧!”
这个问题,他似乎并未仔细考虑过,反倒来问她:“你还打算回去吗?回去做什么?接受向识谙的盘问吗?”
南弦简直觉得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难道你想把我圈禁起来不成?我每隔五日便要进宫应诊,你不知道吗?”
可他不以为意,“人都不见了,还应什么诊。你再回去,恐怕陛下也不敢让你治病了,倒不如安心留下,等再过两日我去向陛下负荆请罪,然后上向宅提亲,正式迎娶你。”
南弦那双满含怒气的眼睛直直盯着他,要将他盯出两个窟窿来似的。
他知道她的愤怒,虽然心虚,但仍强装镇定,起身负手道:“怎么,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了?进宫应诊本就准备放弃的,咱们可以打着冯翊王妃的名号开患坊,不会荒废了你的医术,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的学识,本应用在救治更多百姓上,不应囿于内廷,沦为帝后的犬马,不是吗?”
说得真是漂亮,他果真心念坚定,想好的事,便心无旁骛地实行。反观自己,早就已经放弃这个念头了,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办法强势扭转。
如果这事放在以前,她大概会欣然接受吧,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自己应下了婚事,被他用这种方法阻止,实在对不起识谙。
她还是想回到查下巷,就算晚一些到家,好歹也有个交代。遂好言道:“这些容后再商议,你且让我回家,至少不要把事情闹大。”
神域并不痴傻,笑道:“向识谙定不会介意你走失半日,但要是两日、三日,那就不好说了。男人的野心很大,心眼很小,他对你的喜欢,不足以支撑起你几日的下落不明,你信么?”
她抿紧了唇,心里却在大骂。自己以前大约是瞎了眼,才会对他因怜生爱,现在看看,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还有什么可令她不舍的。
但你要与他来硬的,他定会有更硬的手段回击,她隐忍良久,只好先平了怒气,调转话风道:“我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肚子饿了。你这样爱我、重视我,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吗?”
这话令他一怔,慌忙说对,“我怎么给忘了。”
南弦哼笑了声,“还给我用了麻沸散……你是拿我当强盗,只求把人劫回来,死活不论是吗?”
他落了她的口舌,有些不安,“麻沸散的量控制得当,不
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损害。你为何觉得我会伤害你,在你眼中,我如此不堪吗?”()
她偏过头,没有说话。他看了她良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到门前传话,让人送暮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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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门扉开合的瞬间,南弦看出来了,这是在清溪王府里。他果真有恃无恐,劫了人完全没想藏匿,是不怕有人敢抄他的王府找人,也或者他正盼着识谙登门,索性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早就预备好的酒菜,被鱼贯送了进来,呈到她面前的,还有一双帛制的靸鞋。
南弦看着这鞋,真是又气又恼,他是个缜密的人,换了这种鞋,就不怕她跑出去了吗?
他那厢倒很称意,舒展着眉目引她入座,抬手替她斟酒布菜,一面道:“上回与你单独对饮,还是我弱冠那日的事。前阵子你因向识谙失踪,气我恼我到今日,我这颗心,不知被揉碎了多少次……可是一见到你,无端又痊愈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南弦垂眼盯着酒,他这样娓娓说着,自己心头也默默牵痛了下。这段感情,若是他的一厢情愿有多好,自己就不用痛苦纠结了。可惜她不够坚定,沉迷于他的诸多手段无法自拔,到最后莫名与他纠缠不清,一步步走到今日。
这颗心……揉碎后又重组的不单只有他,自己何尝不是。愁肠百结,事事不遂心意,回想起前阵子的强颜欢笑,竟有些可怜自己。可她又恨他,是他搅乱一池春水,又往里头砸石块,成也在他的心计,败也在他的心计。如果不是他促成识谙去川蜀,自己不会与他反目,九死一生后的识谙也不至于忽然改变心意,要与她遵父母之命。
偏过头朝外望了眼,天已经黑透了,屋子内外都点上了灯,心里装着事,难免食不知味。
他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她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赶在今夜回到向宅吧!无所谓,她只管去想吧,反正说破天也走不出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独处,做什么要浪费呢,他往她盏里注酒,复又朝她举了举杯,“我敬你。”
南弦心烦意乱,想发作,又担心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