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分明怔了下,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能看见他不加遮掩的震惊。
南弦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荒谬,但答应了允慈,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虽说结果是必然的,她也知道,总是问过了,对得起阿妹了,往后让她死了心,这件事就过去了。
然而神域却低头思量的好半晌,然后抬起头来问:“向家有几位女郎?阿姐是为哪一位求亲?”
南弦当时脑子不曾转过弯来,一本正经地答复:“我家没有别的女郎,只有我家阿妹允慈。”
神域作势考虑了下,到底还是摇头,“我与贵府上小阿妹不合适,不是因为门第,我这人,从来不看重门第,单单是因为人。若是换一个……”说着眼波流转,停留在她身上,“换成阿姐,我想都不用想,即刻便应允下来。”
南弦却不曾把他的话当真,无奈道:“不答应就罢了,不要胡乱开玩笑。其实我也知道问得唐突,本不该开口的,但少年人有期许,我不能扼杀它。今日问过小郎君,我心里就有底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话总是滴水不漏,自己小小的试探,没有对她造成任何触动。
有时神域实在怀疑,这八风不动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一位十九岁的女郎身上?她好像没有少年的清梦,没有属于女孩子对于爱情的向往,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做她想做的事,比如替人看病,比如一门心思等着向识谙娶她。
对插着袖子,歪着脑袋,他脸上的不解,慢慢转化成了淡淡的一抹笑。
很奇怪,照理来说他胆子很大,很多事情敢想敢做,但只有面对她时,无端会产生敬畏,不管是在行动还是言语上,终究不敢造次。也许有的人就是有这种强大的力量吧,仿佛心念上的一丝按逾越,都是对她的亵渎,让他每每只能谨守本分,甚至是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舒了口气,还是得言归正传,他缓步在花树下徜徉,曼声道:“我回绝了阿姐,但请阿姐不要怨怪我,实在因为我的处境,并不适宜定下婚事。我那日还与阿翁说笑,若是我没有保全人家女郎的心,和谁有仇就与谁结亲,如此报仇都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借刀杀人就行了。所以婉拒了令妹的美意,不是因为她不好,是因为我尚且不能不配,还请阿姐回去代我解释,不要伤了阿妹的心。”
南弦点头,“我都明白,自会与她说的。”毕竟姑娘的面子还要顾及,便顺势找了个台阶下,笑道,“允慈只是小孩心思,若问她究竟什么是喜欢,恐怕她也说不上来。”
神域舒展开眉目,朗声说:“我知道,她不过是看上我这张脸而已,对于我的为人,她半分也不了解,倘或真的结了亲,相处得久了,恐怕她又会厌烦,厌烦我的木讷和无趣了。”
人家自谦,南弦自然不能顺势接话,不过笑了笑,转头打量这棵高壮的合欢树去了。
这棵树生得实在高大,冠幅饱满浓密,就算遇上下雨的天气,树下永远保有最后一块干燥地。
神域仰头望了望,喃喃说:“这树是先父栽种下的,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树长得这样好,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时候我站在这里想,一切不会是一场梦吧,先冯翊王没有死,我也不是他的儿子……”
天气渐渐凉了,人容易伤春悲秋。
南弦不知怎么应他,只说:“现在一切安稳,小郎君暂且不要想那么多。”
神域垂下眼,寥寥牵了下唇角,“也是,暂且安稳,我还有余地喘上一口气……”说着转变了话题,偏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向识谙,与我想象的一样,果然是位青年才俊。我昨日听说他受圣上嘉奖,升任了直院?本朝太医局还未有过如此年轻的直院呢,看来前途不可限量。官场上得意,情场必定也不错,阿姐与他,打算什么时候完婚?到时候我好备一份大礼,恭贺你们新婚之喜。”
这话问到了南弦的软肋,她勉强浮起一个笑,“孝期还未过,这事以后再说。”
“那若是孝期到了呢?”他纯真地追问,“孝期一满,你们就会成婚吗?”
南弦答不上来,纵是自己有心,不敢担保识谙也有意。说实话,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件事悬得很,现在还能拿孝期未满来安慰自己,当真等到脱了孝,他仍旧没有完婚的打算,到时候又当如何呢?
好像除了无法给自己交代,也欠着所有人一个解释。
见她不回答,神域便料到了七八分,喟然长叹着:“想是忙于公务吧,其实晚一些成婚也没什么。不过女郎不像男子,耽误不得,向识谙若是在乎阿姐,自会先与阿姐把婚事定下的,我这也是瞎操心,难道人家还不如我思虑得周全吗。”
他说完,坦荡地笑了笑,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但南弦却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了苦涩。是啊,若是在乎,就应当给个准信,迟一些成婚没什么,至少给人一颗定心丸吃,让她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打算,照着阿翁和阿娘的安排行事。
反正就是越想越不是滋味,那颗装满了草药和医经的脑袋里,终于也有了红尘的负累。
神域见她沉默,又换了个轻俏的语调,“阿姐这样的女郎,世上男子都抢着要呢,向识谙心里有数,应当早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