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条水脉交织成网,蔓延向天边的悬崖。在这里,无数道虹彩般的极光从天而降,与波浪交汇。曾几何时,约克打算亲自探索瀑布的最下方,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现在他知道死就是死,而瀑布下方什么也没有。
闪烁之池的边缘与“苍穹之塔”克洛伊有异曲同工之妙,任何事物一旦坠落,便会在某一时刻改变状态,最终回升到原地。
“那儿有什么吗?”特莉安问。她探头去瞧水池边缘。“空的。”
“不是还有水么。”约克挖苦。
银光西塔不理他。“我小时候想过跳下去。”她告诉同族们,“但有个湖衣骂我白痴,说我们是在给她增添额外工作——这不是很好吗?我倒想有事情做哩——还要我滚开。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想来这儿了。”
约克惊讶莫名:“湖衣?”
“是不是一个蓝裙子湖衣?”白光西塔柯米伦克问,“说话挺不客气的女性。”
“这根本不算特征。”约克咕哝。不知怎的,他返回故乡的好心情突然一扫而空。
“是红裙子吧?”特莉安不太肯定地说,“她自称是布莱特希尔。”
见鬼,约克心想。怎么回事?大家竟然都来过瀑布,还都见过红光湖衣?他有种古怪的被背叛的感觉,却说不出所以然。“她……还对你说过什么?”
特莉安扭过头,用嘲笑的目光打量着他。“她说‘这故事连自然诞生的婴儿都不信’。”银光西塔骄傲地宣布:“你不是最好的亮斑,约克·夏因,这我敢打赌。”
“这是个老故事了。”柯米伦克解释,“没人真正见过布莱特希尔,她是传说中的诺恩,侍奉露西亚的仙女。福音书写道,女神行走间的光线点燃了一株蓝色荆棘,荆棘高兴于自己的变化,认为火改变了它的颜色,清洗了它的罪过,同时赋予它惩治不公的力量。荆棘因这份力量不断生长,爬满了整座山,导致山中生灵灭绝……这时火焰熄灭,它也再度变回了蓝色。福音故事总是充满寓意。这株荆棘跟随露西亚而去,成为祂的诺恩。凡人们讲述这个故事,并以此告诫后人:滥用女神的惩治之权,最终会被信仰抛弃,约束他人的法条也必约束自我。”
他停顿片刻。“荆棘形成的圣山,被凡人称为布莱特希尔,光辉照耀的神圣之山。有许多闪烁之池方同胞记得当年的事,更有人记不清了,传播从福音改编而来的传说。现实里嘛,可能有叫做布莱特希尔的人,也有许多穿蓝裙子的湖衣,但它们的来源已经很清晰了。总而言之,故事就是故事,悬崖只是水池边缘,跳下去也没事。”
特莉安·卡芙不是罗玛。约克心想。你也不是我的启蒙牧师。“我没那么喜欢故事。”他向所有人声明。
事实上,他更不喜欢特莉安提起她小时候的事。然而她的遭遇究竟是真是假、这福音的源头又是什么,约克觉得自己无从推定。我不是尤利尔,没他辨别谎言的能耐……
“故事存在的意义是拓宽视野,指导人们明白道理。”柯米伦克说,“你的喜爱与否无足轻重,只需乖乖听懂就好。”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是这里年龄最小的。”
“你就是!”特莉安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那个喜欢把自己当成新生儿的家伙。约克·夏因。你连自己曾作为联盟战士的荣誉都丢掉了!”
“关于这些,我倒是记得很牢。”总比那些连福音故事都擅自删改的同族记得牢。“况且那是我父辈的荣誉,不是我的。话说回来,你这样靠继承记忆夺走他人荣誉的家伙,平日里应该不会觉得问心有愧吧?”
“那就是我!白痴!”
“好事是你。”约克嘀咕,“那出门被蝎子毒死的也是你喽?”
银光西塔瞪着他,许是不知该不该否认。
裁判长柯米伦克拍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这姑娘的情绪。出门栽在蝎子身上已是倒霉透顶,重生变成无名者,更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约克怀疑地用余光瞥他。作为降临者,柯米伦克没有用对待恶魔的态度来对待同族,他是不是也知晓西塔们终会有这一天?我们不会永远是恶魔……
结果嘛,约克眼看着裁判长差点被不稳定的体表魔法引火烧身,不禁乐了。好在他们颜色相近,温度也相差不大,银光和白光互相交融,最终割裂开来,泾渭分明地跳动着。
这一手着实巧妙,竟让他看不出道理。恐怕柯米伦克在同族之中也算得上是长辈,此人成为降临者后,又当上了正儿八经的神官,才能举重若轻。反正约克可不敢去碰特莉安。她虽是重生的同族,却也是无名者。尽管他知道,恶魔力量不会顺着碰触传递,但此事多少还会让人有些心理上的障碍。
然而,一想到她和夜焰都要重生,约克的所有笑容都消失了,他意识到有种不同以往的事物阻碍在其中,且很难用观念去解释。我们的差别是火种的差别,是与生俱来的差别。他坚持的所谓新人生,在这差别面前无疑是死刑判决书……毕竟,如果抛开重生是新生命的念头,好歹西塔们可以不为恶魔的问题而困扰。
约克觉得很不痛快。这时候,柯米伦克就变得碍眼起来:有这位裁判长同行,他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