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级石阶几乎没动,它保持静止时就与最初下陷的一级平行了。现在向上的阶梯已然成了光滑无棱的峭壁,尤利尔站在最下方的平地上,距离最低一级没有下陷的台阶足有上百码。他怀疑脚下比安格玛隧道更深,但根本无法确认。说实话,女神官带他离开代行者面前时走的是另一条路,尤利尔很难在这种环境中记得建筑的细节。
不过这鬼地方是用来干嘛的?尤利尔只好向前,走入幽深的平台。道路和墙壁由同一种石质建造,烛台布满斑斑蜡痕。这里每走一步,尤利尔都能看见石砖上冒出金色的符号,只不过他不认识露西亚的神文,不明白其中含义。
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弄不明白。没了索伦,他对光辉议会一无所知。要是范围拓展到神秘领域,凡人知道的都比他多。我该在布鲁姆诺特多待几天,他边走边想,趁着乔伊的训练课暂停,到图书室学习魔文和历史。干嘛不这么做?『灵视』不会引起注意,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了。他很安全……
……直到下次火种仪式到来。很少回到布鲁姆诺特的外交部使者错过火种仪式不奇怪,但要是常年待在高塔的人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学徒的晋升仪式,那瞎子都会发现问题。
看来他不得不继续先知大人交给他的任务。这桩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议会到底有什么重要预言非得求助高塔不可?玛格达莱娜女士被恶魔谋杀,还有藏在圣堂里的夜莺。说到底,真正重要的预言不可能由他来传递,先知有更稳妥的方式,就像与寂静学派商议解决海湾战争一样。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交部学徒上是个蠢决定。换成尤利尔,他也不会这么干。
是莱蒙斯。他认为玛格达莱娜将未完的使命托付给我。尤利尔不觉得圣骑士长会在关键问题上欺骗他,可万一他弄错了呢?还有恶魔。什么样的夜莺能混在圣堂里不被发现?恐怕只有恶魔领主,而隐藏在光辉议会的微光领主安利尼早已被驱逐,还为此引发了席卷大陆的猎魔运动。也许根本没有恶魔刺客,光辉议会只不过需要他验证某些东西,而非完全依靠他。就是这样。根本……没有……恶魔……
尤利尔忽然顿住脚步。
他的灵魂之焰蠢蠢欲动,带来很不一样的感受。海湾战争时,恶魔对魔力的敏锐让他多次避开敌人的偷袭,但恶魔领主都有隐藏自己的方式。也许他也有,只不过是无意识的。他们无法发现彼此。而在赞格威尔的圣堂,最不可能出现无名者的联系的地方,他的感应却十分清晰。诸神和我开玩笑。尤利尔越来越弄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继续向前,露西亚神文亮起来,但光线还是太昏暗。于是尤利尔让火焰在掌心燃烧,四周一片大亮。他看到影影绰绰的钢铁栅栏,还有其中被隔离、禁锢着的人。见到了这些人的面貌和状态后,他再次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这是什么地方?”尤利尔问。声音出口,在石壁上折跃着远去。
没人回答他。露西亚神文似乎隔绝了他的声音传入人们耳中。一间囚禁罪犯的地牢,布局和陈设学徒可不陌生。问题在于这里什么人都有。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老头子或刚出生的婴儿。尤利尔很难坚持这里属于犯人,但按照神秘领域的法律,他们的确犯了罪。
“噢。”他轻声说,“不。”
这是无名者的囚牢,依照关押死刑犯牢笼的规格打造。地面血迹隐约,天花板的裂缝里爬满虫豸,牢房完全由石砖构成,不知道这些地底的虫子吃些什么。露西亚的神文铭刻在每一寸石壁上,没有一名囚犯接近。空气潮湿但还不算难闻,寒风仿佛从地狱吹上来,迅速带走产生的热量。
这是将死之人最后的住所,从没考虑过让人久留。稻草的腐烂程度很轻,铁链也未生锈,它们各司其职。囚犯们惊恐地瑟缩,不敢发出声音,只敢投以渴望的目光。他们渴望火和光亮,因为这里二者皆无。微弱的烛焰属于视野超凡的神秘生物,而这里大多数是凡人,起码在他们变成恶魔之前是。
黑暗中传来嘶吼,尤利尔无法继续向前,却也难以驻足。他感到目光推挤着身体,无处不在。一些被刻意忽略的东西纷至沓来,又穿透空荡荡的躯壳离开。他觉得自己轻如气体,灵魂浑身赤裸地呈现在这些人面前。冲动和理性同时在意识中爆发,尤利尔不禁加快了呼吸。没用。愧疚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怜悯不能消除观念的分歧。没用。你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得救,恶魔像影子一样伴随他们一生,死亡或许才是解脱。干嘛吃力不讨好?这压根不是你的差事,秘密结社比你更清楚。
没用,但还得做。
誓约之卷似乎在发烫,尤利尔熄灭火焰,从羊皮卷中抽出黄金之剑。可在剑刃破坏露西亚神文前,狂躁、野蛮的吼叫再次从远方传来。它让被关押的无名者们陷入更强烈的恐慌。片刻的犹豫后,他提着剑走向监狱深处。
与关押死刑犯的牢笼相比,这间囚室明显只为限制住户的自由。它特地考虑过舒适程度,神文防卫也更为森严。据说贵族在战场上失败被俘,就会被关进这种地方。很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