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线没有回应,恐怕猎手们已经不再尽职了。”
炉火熊熊,外面则落雪簌簌。神圣的七色玻璃窗绘结起一层雾,液滴坠落时分割了雾气。房间里人很多,包括枢机主教、圣骑士和布列斯塔蒂克的传信使者,神圣光辉议会的大人物,露西亚最为忠诚的信徒。人们默默点头,一言不发,如往常一样。代行者开口时,永远是在告知结果,而非给出商讨议论的余地……但莱蒙斯无法忍受后半句话。
他不愿回忆的时日里,所见识到的“防线”建立在一片荒凉苦寒的险地上。极黑之夜笼罩着冰地领,没有光、没有火,并且伸手不见五指。远离城市后,除了敌人,秩序卫士们的驻地再没有人烟,到处是危机:吞噬活人的冰缝坑谷、掩埋在厚雪下的裂隙、成群结队的食人雪怪,每一样都给联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事实上,神秘生物在雪原之中,也不过比凡人多捱几天。
构建“防线”是为了抵挡可能出现的反攻。其根本源自于秩序的失误,莱蒙斯心想,倘若联军消灭了秘密结社,事情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
当暴风雪刮起,罗盘和占星术开始失灵,人们失去了方向。法夫坦纳王国的“灰烬杀手”带着他的部下消失在风雪中,足足三天才恢复联系。有趣的是,雾精灵们出现的地点是莫里斯山脉中后部,与联军相隔了大半个冰地领。没人晓得他们是怎么过去的,连“灰烬杀手”本人也说不上来。此人是法夫坦纳最优秀的审讯官,以残酷和极端主义闻名于世,但对“神秘之地”殊无言见,安全返回已是万幸。
没有充足后勤,神秘生物也不能凭魔力搞定一切。这与“尽职”毫无干系。
“我们没有留下足够的补给,代行者阁下。”圣骑士长提醒,“冰地领正如其名,是冰霜的地狱,前线将士急需御寒的衣物,大量火种、帐篷以及对抗漫漫长夜的魔药,否则神术的力量会渐渐失却……”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柯西恩主教哼了一声,“然而我们必须穿过整个伊士曼王国,才能将补给送到前线。路途艰难,处处风险,依我看,大部分军需物资完全可以从当地获取,魔药和伤员才要依靠神术传递……即便如此,物资运输消耗之大也远超预计!通道需要构建矩梯,长途短途,或轻或重,这可不是随手画個圈那么简单。”
“当地?伊士曼?”爱德格主教闻言皱眉,“其他地方还好,但冰地领……”
“当地人不欢迎我们。”莱蒙斯直言,“照实说,是痛恨。原因我们都很清楚。”
猎魔运动。第一次是灼影之年。而第二次,两年前的战争,同样在冰地领终结。莱蒙斯一次也没错过,狩猎运动带给他的回忆并不美好。
除了雾精灵部队有惊无险,他遭遇的每一桩危机都是一次打击。守誓者联盟率先爆发混乱,几位空境阁下各有主张,互不相让;寂静学派“真理派”的巫师希望放慢脚步,检查每一个可能藏匿恶魔结社的蚂蚁洞,“苦修士派”和审判者当天勉强答应,第二天便反悔了;高塔的“雄狮”不断尝试联系总部,对其他任何事都漠不关心;而光辉议会的圣骑士和神官们……
泾渭分明。莱蒙斯恼怒地想。年轻人和老人对待冰地领的态度截然不同。
前者最可恶。三分之二的圣骑士希望继续追踪恶魔,直到掀翻结社的老巢为止。莱蒙斯完全懂得他们的心理。出于建功立业的渴望,出于伸张正义的自我成就,出于荣誉和上进心……人们会做出无数蠢事,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把坚定信念体现总在纠缠过路旅者商队和当地村夫上。等到内乱逐步扩大,雪原中已不见凡人聚落的踪影,情况反而转好了。
至于最后一部分,曾经参与过威尼华兹猎魔运动的老兵,圣骑士长对他们的想法也一清二楚。他们是他的影子,灼影之年时,莱蒙斯还是导师身后队伍中的圣骑士,和同袍战友并肩而行,如今他已取代了丹尼尔·爱德格,成了圣骑士们的首领。我了解他们,正如我了解我自己。
他获得这沉重又苦涩的头衔超过了四十年,已把它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他必须为他们负责,背上人们集体犯下的过错回到冰地领,一边要小心翼翼,生怕重蹈往日覆辙,一边还要警惕露西亚年轻又无知的狂信徒们像纵火犯一样点着视野所及内所有能烧的东西。我驾驭着狂奔冲突的野马群,却不能施鞭子。哼,到最后又有谁会为此宽容我么?
临行前,莱蒙斯本以为自己可以将这种情绪转化为对恶魔的痛恨,由露西亚的烈火净化……然而在莫尼安托罗斯,人们庆祝胜利点燃火炬时,他在火中看到的却是从树梢飞落的幽灵。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内心在寻求宽恕。往事难追,未来却还在脚下。远离威尼华兹对我们有好处。说到底,当地人决不会欢迎圣骑士,连这片土地也记着当年的事,它回应我们的是暴风雪和黑夜。况且,在踏入冰地领前,人们对高塔发过誓,保证不侵扰同盟的属国。
“两年前我们就考虑过,但这法子绝对行不通。”莱蒙斯断然道。
议会安静了片刻。“驻军又不止我们的人。寂静学派的巫师,雾精灵,还有联盟的兽人族,总不会不需要后勤吧?他们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