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海德忽然开口。“难怪黑骑士信任你胜过安利尼。”
希塔里安从没想过与安利尼相较。“微光领主大人有自己的领地和忠诚。”虽然他是七个人里最早丢掉自己领地的结社领主。“我只是无名小卒,兼职医师的记录官,大人。”她回答。
“我敢保证,接下来你的兼职会比本职受欢迎。”
“那将我的荣幸,大人。”希塔里安的回答无懈可击。
“提到安利尼,莫非他还在守夜人总部?”怀特海德想起了什么,“那儿是咱们的国王陛下新划给他的地盘么。”
“这是不死者领主的命令,大人。”
“领主?安利尼是第一个丢掉自己领地的家伙,我却不是最后一个。神圣光辉议会,寂静学派,守誓者联盟,法夫坦纳……接下来会是谁?我们还有多少同盟?说到底,他们究竟还能起到多少作用呢?”怀特海德瞥一眼书页。“我们自称是七支点的领主,是神秘领域的主人,实际上却和阴沟里的老鼠没两样。没有埃兰诺尔,我连接近指挥部都是问题……战况万变,搜集来的情报大都派不上用场。而地位越高,就越容易被察觉,告诉我,摆在明面上的夜莺还能干什么?等待我们的只有火……”
“不管怎样,拜恩暂时还是安全的。”希塔里安尽力放缓语气,“您安全地回来了,回到了家,大人。”
“家?照实说,七个无名者领主里没一个是拜恩人,我们的家就是自己的领地。我原是法夫坦纳的冒险者,和我的同族生活在一块儿。”
“只是同族,不是同胞。”
“恩斯潘,不,辛厄,我们为了隐瞒身份重新塑造了彼此的过去,处心积虑地接近从前的朋友,每天暗自提防,保守秘密,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忠诚的秩序卫士,王庭的拥护者,和许多愚蠢凡人并肩站在街头,面带微笑地欣赏自己灵魂的同胞被火烧成灰。别那么看着我,小姑娘,若你站在他们当中,时间过得久了,你会真心期盼自己是其中的一员。”
“现实与期盼是不同的。”希塔里安说。
“是啊,总是不同的。我必须承认这点,只是有时难免为此感到遗憾……除非你是天生的异类。”怀特海德抬起头,“除非你永远无法站在人群当中,和他们一同思考。”
“无名者能通过火种感受彼此。我们会理解您的,大人。共同分担会让您感觉好些。”
“想要做夜莺,就不能保留无名者的联系。”雾精灵用手指点点脑袋,“我很久没有感受过别人了,林戈特,你还是最近的一个。”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
“你才不荣幸,小骗子。看来你在拜恩,也早对花言巧语颇有心得了。”他微微一笑。
希塔里安立刻闭上嘴,专注于施展魔法。
“给你个忠告,小姐,很多人认为活人永远不如死人可靠,但这话对黑骑士可不适用。”雾精灵领主轻声说,“国王陛下决不是首个遭他背叛的上司……加瓦什原本的死海之王,发动两百年前亡灵之灾的罪魁祸首。千万别忘了,当时黑骑士和‘苏生’鲁斯文、‘咒厄’骑士同是他的下属。”
希塔里安皱眉。这是个不太妙的例子,但根本动摇不了什么。她决定保持缄默。
“总之,身为上位者尚且结局惨淡,当他的属下更别提了。”雾精灵不怀好意地提点,“那些搬去沉沦位面加瓦什的人,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生活在与秩序联军预定的作战前线呢?”
“那只是借口。”用来说服你放弃奥格勒瑟尔。“亡灵会保护他们。”希塔里安说。
“那么亡灵从何而来呢?据我所知,只有死人才能诞生新的亡灵。”
希塔里安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必须理智地思考,然而那些经她之手传递的信……一些小型结社拖家带口来投奔,流浪在外的无名者寻来拜恩,还有许多奥格勒瑟尔人,其中的幼儿女眷被“青铜齿轮”安排妥当,残病孤老由拜恩国立医院收留,壮年男性则大多充军作战……然而这些人就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联军的九牛一毛。七支点和秘密结社的体量是不同的。
但正面战场上,结社虽然节节败退,却还未全线崩溃。
希塔里安早知道“钢与火”的事。关于士兵的问题,她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了。黑骑士命令加瓦什的几位亡灵骑士源源不绝地制造出骸骨军团,还将奄奄一息和病重难返的人打造成合格的战士。这些人称自己为“不死者”,永远不会再为伤病疲累操心。
不用说,曾被瘟疫侵袭的奥格勒瑟尔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成为了不死者。明显“深狱领主”对此难以释怀。
“结社危在旦夕,大人。许多手段尽管代价不菲,也必须利用起来。”希塔里安一边用魔法,一边安抚。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无论如何,不死者本应是我们所保护的同胞,而非制造战士的消耗。“没准我们很快也会加入其中。”她自嘲道。
“已经四天了。”
是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