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仙居殿,温香服侍晨起的江贵妃洗漱梳头。
江贵妃今日的状态有些怪怪的,似乎在琢磨什么,温香叫了她几次都没什么反应。
温香有些不放心,一边给江贵妃绾发盘髻一边轻声小心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奴婢瞧您有些心不在焉的。”
江贵妃被她的问话拉回了思绪,淡声:“没什么,本宫在想一件事情。”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依旧是无双的好颜色,到底是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细纹仔细看已经可以看出来了,有时候青丝中间会夹杂一两丝白发。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艳冠京城让无数郎君为之倾心的小娘子了。
“温香啊,你看本宫,是不是老了许多?”
温香手里的活没停,声音温顺又柔和:“奴婢心中,娘娘永远都是当初名动京城的江小娘子。”
江贵妃笑了笑:“这么多年,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除了陛下和哲儿,也就只有你是一心为我好的。”
温香将一根银发小心地掐断,没让江贵妃发觉,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奴婢从小陪伴娘娘,自然是一心向着娘娘。”
江贵妃看着镜子里映出来温香也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声音有些低哑:“可曾怨过本宫当年没有放你出宫嫁人?”
温香摇了摇头:“娘娘才是奴婢最重要的人,能陪着娘娘一直伺候娘娘,奴婢嫁人做什么呢?”
江贵妃很久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镜子。
等温香将最后一枚发簪为江贵妃簪入发髻中,江贵妃站起身来。
“陪本宫去一趟垂政殿吧,本宫要见陛下。”
温香惊讶:“娘娘,陛下这段时间……”
她没把话说出来,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伤人。
江贵妃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眼神中的光很是坚定,像是决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陛下不想见的,是江家的贵妃,不是陪了他这么多年的本宫。”
温香没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但是看江贵妃坚持,她也只好出去让内侍备好轿子。
垂政殿那边,刑部那边将所有的案件整理出来的证据和口供都呈报了上来,沈轻罗初步整理挑拣了一遍,将最重要的给成帝看。
成帝看完以后这是冷冷地将条陈函件扔在了书桌上。
“好一个江家,好一个礼部,朕用来提拔天下士子的科举,成了他们之间当成人情和利益纽带的工具。”
“好一个世家门阀!”
沈轻罗知道这一切都照着傅珩宸的预设进行下去了,成帝会因为这件事对世家厌恶防备,寒门庶族和平民出身的官员也会因为这件事情逐渐在朝中形成派系,抱团和世家开始对立。
而傅珩宸在朝中的立场一向就是任人唯贤,这些人一定会成为傅珩宸的最大的助力。
看着成帝显然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沈轻罗没有说话也没有为世家辩驳,哪怕她自己就是出身世家。
成帝看向沈轻罗:“拟旨,礼部侍郎江永,辜负圣恩结党营私,弄权谋利干涉科考,实为罪大恶极,着废去一切职位爵衔,贬为庶人,流放北疆充军!”
顿了顿,成帝接着说完:“凡是此次参加了会试舞弊案的官员,均革职查办,依律严惩。直系三代以内的子孙均不得参加科考,不得入朝为官!”
沈轻罗记录成帝旨意的笔微微一停,抬头看向成帝,还是没忍住:“陛下……”
成帝冷沉的目光看着沈轻罗:“怎么,你想给那些世家的蛀虫求情?”
沈轻罗低眉敛目:“臣不敢置喙陛下的决定,只是此案牵涉甚广,不少都是京中和各地的大族,一下子罚这么重,怕是会引得世家不满,影响国本。”
估计傅珩宸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一上头起来这么冲动。
小半个礼部,几乎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着各自的家族,一下子断了三代子孙做官的可能性,跟逼着世家造反都没区别了。
沈轻罗只能硬着头皮提醒成帝。
成帝虽然在气头上,到底也不是昏君。
看到沈轻罗的神色,想到这些人背后的世家,眼中挣扎许久,最后长叹:“门阀误国!”
沈轻罗走到成帝的身前跪下。
成帝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沈轻罗神情郑重,语调缓慢:“陛下,世家门阀经营多年,历经数代王朝而经久不衰的不在少数,这么多年根深蒂固,要想打破世家的影响并非是朝夕之功。”gōΠb.ōγg
成帝看着沈轻罗,这个出身世家的女子,良久才说:“朕知道世家树大根深,但是你看看这些名单,世家子弟在朝中占了多少,为官的又有多少,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占掉了那些满腹才华的寒门庶族和平民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