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回答您这个问题。”李理说,“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向您作一番立场上的解释。”
罗彬瀚叹了口气:“你不想杀他,我知道。而且你也不能让我杀他。我来之前就想明白了。”
“您同意吗?”
“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向我透露他的行踪,是不是?”
李理用她最温和的语调说:“恐怕是的。”
罗彬瀚郁郁地笑了笑。“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人。”他问道,“你同情他吗?”
“我向您提出这个要求并非出于同情。”
“你这么要求是因为你需要他。”罗彬瀚有点戏谑地说,“李理,你和周雨也许在战略目标上是一伙的,可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俩在做事风格上更合得来?你是比我谨慎,可你也永远不会放弃行动,所以你当初才跟我一起去杀周温行。你看见一个更好的机会出现就会拼尽全力去争取,而不是坐以待毙。现在周雨走了,他帮你解决了我,却留下了另一个问题:他死前可能刚好把月亮上的事忘了,或者他干脆就是故意的,那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先生,这有些过度发散了。”
“他故意不处理月亮上的事,”罗彬瀚听而不闻地继续说,“就是为了让你现在能跟我说这句话:对不起,我们不能杀冯刍星,因为我们需要他提供无远人的联系方式;这整颗星球的存亡都挂在他或者赤拉滨身上,所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周雨先生不会拿您和多数人的生命去怜悯一个人。”
“噢,你可没有我熟悉他。”
“我听出来您还没有原谅他。”李理依然用罕有的柔和语调说,“这里还有第三种可能:周雨先生已经考虑到了我们的月亮问题,他也确实可以解决它,只是我们当前无法验证。或许他还能通过梦境对月亮施加影响,即便他不能再行走于我们眼前。”
“你真的这样想吗?他还能在那个梦里呼风唤雨?在他摆明了跟周温行对着干以后?”
“我们从未确定过梦境之主对周雨先生这一系列行为的真实态度。先生,目前为止我们听到的一切白河故事似乎都只告诉我们一件事:那个地方的人事逻辑无法以我们的常识去度量。或许他的死亡并不影响其在梦境之地的影响力。”
罗彬瀚只是摇摇头。“我知道你在说服我。”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你想让我相信他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生活,就像跟三岁小孩讲父母只是出趟远门。多谢你的关心——可我虽然不了解白河,多少还是了解他脑袋里的逻辑。真要是件他认为结果还不错的事,周雨可不会干得这么鬼鬼祟祟的。不过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们谁也证明不了他现在的状态,所以争论它也没什么用。让我们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吧。”
“我不知道您眼中有意义的事是什么。”
“你还在怀疑我。那就让我直说:周雨已经完了,他不会再给我们什么帮助了。你的第三种推测可能是真的,但你冒得起出现意外的风险吗?你能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什么都不做,就看看月亮上的麻烦是不是已经自己消失了?得了吧李理,指望别人从来就不是你的风格。你至少得有自己的预备计划,而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你需要把冯刍星和赤拉滨都抓到手上,看看他们哪一个手头有和外部联系的方法。我个人觉得冯刍星的希望大些,因为赤拉滨根本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大可以一走了之。可冯刍星不一样,他自己也是在这里出生的。也许他并不愿意看到这片土地被毁掉,虽然按照他们的伟大计划,所有的蚂蚁窝都得被毁掉——可单独毁掉我们这一个也没什么意思嘛,是不是?何况他自己也还住在里头。”
他大笑起来。李理安静地等他的声音停下,然后说:“您没有提起周温行。”
“我提他做什么?反正我们也抓不住他。”他平和地说,“就算我们抓住了他,你又能拿什么来威胁他配合我们去解决月亮上的问题?严刑拷打?生命威胁?我说算了吧,那东西不是能讲道理的,我们也只能随他去。”
“我没想到您会这么说。”
“因为你觉得我会不择手段地去杀他,就像我会不顾一切地杀了冯刍星?”他又笑了,“接着让这颗星球上的每个人都自求多福?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自己惹了堆烂事出来就把所有路人都拖下水?”
李理什么也没辩解。这家伙不像俞晓绒那么在乎自己的清白,以至于会为了自证而被他轻易糊弄过去。她仍然用那种不动声色的柔和语调说:“我理解您想为朋友复仇的心情。”
“可我不想。”罗彬瀚大声地叹了口气,让高楼上的人也能看出自己是多么不耐烦,“李理,我需要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没有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也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冲去杀了冯刍星,再去找周温行送死。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还在不在这颗星球上。”
“请原谅,可我不认为在昨天的事情以后,您还能对冯刍星毫无想法。”
“是啊,你肯定觉得我恨死他了。可是我再说一遍:周雨早就知道他。这就像是你明知前头有一个下水道口是没井盖的,正常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掉进去吗?冯刍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