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大行皇帝的遗诏里是不是提到过他,这可比他直接问真正得了皇位的人是他要委婉多了。
看来他也知道皇帝这两个字不能随意提起,知道把握分寸了。
还好自己听了秀玉的劝,把谈话的地方选,在了永和宫,老十四要是真在宴上当着众人的面问他此事,他恐怕立时就会被人给拉下去了。
他当着旁人问他这事,那就是国事,他在永和宫问他这事,那勉强还能把这事看作家事。
不过这事就算是家事,那今日的这顿板子老十四也还是逃不掉的,想到他都要挨板子了,胤禛的心情终于不那么差了。
“你当知道传位诏书不可能只有一份,而是满文汉文各一份 ,传位诏书若是有错,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胤禛低声道。
“为兄知道你没见着汗阿玛最后一面,心中遗憾,遗诏是不可能取来给你一观的,去取遗诏的人是隆科多,宣读遗诏的人是张廷玉,这二人,你可要见?”胤禛轻声问道。
“四哥……我……”胤祯想过他四哥的许多种反应,还真没想过他会这般平静,平静的好像他问的不是和传位诏书有关的事,而是他能不能向他讨要一个他行宫里的厨子似的。
他本来都做好准备要据理力争了,这下他劲儿都泄了一半了,还怎么争呢?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胤禛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他听见胤祯的话没觉得有多生气,反而有一种,来了,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他问了,那他这个做四哥的就答,至于他听了这个答案会想些什么,那他就不关心了。
“我问你,你走的时候你的驻地还有多少军粮,够将士们吃上几日?”胤禛见他不说话,心知他这会儿心里正乱着呢,便转而问起了别的来。
“我走之前特意询问过,还够全军将士吃上六天,年羹尧也跟我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了,说要是将士们断粮了,就让你砍了他的脑袋。”
说起战场上的事胤祯眼睛都亮了,不过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那管他说什么,都绕不开年羹尧。
虽然不想承认,可年羹尧的确帮了他不少忙,战场上他帮着自己那是应当应分的,下了战场他还这么棒着自己,那就真的离不开胤禛的吩咐了。
没见着他四哥的时候他还能不想这事,见着人了,他再,想不起来这事那他就是傻子了。
他四哥这是在问他的将士还有多少粮食吃吗?不是的,他是在问,如果没有他的暗中相助,他这个抚远大将军的位置真的还能坐得那么稳吗?
他若是连抚远大将军的位置都坐不稳,又有什么资格来跟他争这个皇位呢?
这一点,他知道,他四哥知道,汗阿玛又岂会不知呢,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他去领兵打仗。
八哥说汗阿玛这是在给他铺路和造势,其实他知道这是假话,汗阿玛应该是在告诉他,他可以做新帝的刀剑,但做不了新帝。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直到被他四哥将此事说破,他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他并非不能承受,他就是不愿说破这事的人是他四哥罢了。
“十四弟,你跟我过来,我们一同去向母后请安。”胤禛见他这十四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知道他其实已经动摇了,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再添把火。
“四哥,你说要我和你一同向谁请安?”胤祯似乎是被吓着了,他高声问道。
“朕是皇帝,朕的生母自然是太后,十四弟你说是不是。”胤禛问道。
“是,是,四哥你说的没错,额娘是太后,额娘是太后。”胤祯连忙回。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太后这两个字,胤禛自称朕这事,他是已经给他额娘请完安之后才想起来的。
他何尝不知这个安一请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胤禛都身份,再不能与他相争了。
他也知道这个安一请八哥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可他四哥都敢让他见张廷玉还有隆科多了,那就说明遗诏上的名字的确是他四哥的,那自己还怎么争呢?再争下去会发生什么事,那可就真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