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锦屏公主的报复心有多重。
只因为杜琮知晓,眼前的锦屏公主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曾经宠过一个婢女叫长穗,之后因要勾搭嘉柔郡主,故而并不愿家里有一个早早怀孕婢女。
为避免这件事情让嘉柔郡主不快,他要趁着郡主还不知晓这件事,就处理好这个怀孕的婢女。
长穗那时候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已经开始显,她苦苦哀求,只盼能留下这个孩子。可杜琮心硬,并没有答允。
怀孕的终究是女人而不是男子,杜琮并没有因此遭受半点辛苦。自己亲骨肉又如何,他并不如何在意。不过一个婢女而已,比不得他的荣华富贵,以后还会有身份尊贵的贵女为他诞下血脉。
为此他心里竟没有什么犹豫,更未曾升起丝毫的波澜。
一碗药汤灌下去,五个月的孩子已经成了形。长穗只看一眼,就生生晕过去。
那时候起,恨意就在这个婢女心里滋生。
后来他娶了嘉柔郡主,这个小女孩被杜琮的温柔哄得晕头转向。婚后没有多久,郡主就怀孕了。
那瘦弱的腰肢也开始鼓起,就像滋润了的花朵,眼看着要抽条了。
可嘉柔郡主鼓起来的肚子却是扎了某些人的心,尤其被迫落胎的长穗。
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是一团肉,长穗将那个早早死去的孩子风干,送到了嘉柔郡主跟前。嘉柔郡主是那样儿年轻,又被锦屏公主照拂得那么好,她被这血腥秽物吓坏了,受了惊吓竟早产死去。
之后,锦屏公主当然处置了长穗这个婢子。
杜琮心里对嘉柔郡主并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深情,此后岁月里,他甚至隐隐觉得嘉柔郡主早死未必不是一见好事。自己不必一直费尽心思哄个娇贵妻子,而且父凭女贵接管了嘉柔郡主的嫁妆。
至于长穗,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杜琮心里,长穗始终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婢女,又怎么会将她放一丁点儿在自己心上。
可现在轮到他触怒了锦屏公主了,他终于开始回想起长穗的死,并且因此联想到自己,因而惶恐不已。
锦屏公主看出长穗自然还是爱杜琮的,婢女对自己仰慕的主子总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分。她对怀孕的嘉柔郡主出手,却不是冲着杜琮闹。
所以长穗见不得嘉柔郡主,这是因为她心生嫉妒。若为了自己好,长穗本应当放弃杜琮,去寻个寻常人家过些平常的生活。婢女和郡主身份是云泥之别,长穗原是不配嫉妒,更不配比较。可这样的情绪,本不是不配能阻止呢?
锦屏公主一眼就瞧出长穗的双标,她嫉恨嘉柔郡主,却偏生对杜琮旧情难忘。
所以她当着杜琮的面,要杜琮把长穗卖给她。
那是十九年前,官府不提倡卖身契,却还没有明令禁止。长穗还是杜家的家奴,身份类比骡马。
杀人诛心,锦屏公主就是要长穗眼睁睁的看着,杜琮会把她这个婢女卖给清河别院,让锦屏公主对长穗掌握生杀夺予之权。
而就在不久之前,锦屏公主的爱女又刚刚被长穗的骚操作连累身亡。
杜琮当然知晓锦屏公主的用意,可是他既不能拒绝,且不觉得这件事情值得为难。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长穗这样卖了出去。
当他答应时候,那跪在地上竭力挣扎含着泪水的婢子蓦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面颊顿时浮起了一层死灰般的颜色。
长穗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她感受到了绝望。
杜琮当然记得那时候锦屏公主的眼神,那是一种冰冷、狠毒的眼神,是对仇人充满憎恶的表情。
许多上等人觉得什么奴仆、婢女是不存在个人感情,但锦屏公主知晓他们有。正因为明白这种感情,所以锦屏公主就要彻底碾碎这种感情和希望,以此作为长穗害死她心爱女儿的代价!
后来长穗入了清河别院,当晚就这样死了。而杜琮并没有为这个自作多情的婢女伤怀半点。
可现在,他仿佛感受到了当年长穗感受到的恐惧。
杜琮只觉得一股冰冷在血管里面流动,他知晓锦屏公主对于仇人有着怎么样可怕的报复心。
他唇瓣动动,似想要求饶,可终究是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因为自己无论软语哀求,又或者是大声辱骂,只怕都动摇不了锦屏公主的心智。
他忽而十分后悔,自己怎敢期待,锦屏公主会因为杜蘅的死而崩溃?
这时候,他听着典狱司司主苏炼嗓音:“来人,将这个杀人凶手压下去,送去官府,容后处置。”
锦屏公主并没有阻止。
此刻她已经冷静下来,眸子深处蕴含了几分幽润,如此打量着苏炼。
典狱司司主每日需承办许多大事,苏炼绝不会是随意来到清河别院。
水阁茶室之中,锦屏公主已经摒去外人,与苏炼独处。
水汽缭绕间,苏炼一双眸子却是清润而深邃。
锦屏公主缓缓说到:“蘅儿之死,还多亏苏司主请来这位林姑娘,否则怕是难以查清蘅儿死去真相。苏司主诸事烦扰,来到陈州,还肯顾及清河别院之事,委实有心。想来,定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