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作乱时,这天下成什么样子?这鄞州城中尚好一些,别处却是人鬼不分,只如鬼域。如今战乱方歇,也不过十多年光景,这年轻人啊,都不记得当年惨样子了。”
老徐是五年前迁来鄞州城的,他儿子女婿皆在当年奉天将军所造的那场叛乱中惨死,只留一个孙儿让他老人家带。
如今的老徐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也没什么别的想头,只盼这世道安宁,自己能安安稳稳的将孙子拉扯长大。
这世间百姓不就是如此,只盼能吃几口安乐茶饭。
不过如今这鄞州城仿佛也不太平了,出了两桩奇怪的案子,接连有两个妙龄少女被杀。
老徐听到一些议论,说这仿佛是大凶之兆。
据说当年奉天将军任天师作乱,鄞州城中也是接连发生凶案。
老徐听了这些,心里也觉得老大不痛快。
这鄞州城怎么能乱呢?一旦生乱,受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所以老徐干脆站起来了,气蕴丹田,不觉厉声道:“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又哪儿有鬼!”
他到底读了几本书,此刻觉得自己肺腑间酝酿了慷慨正气,仿佛要能驱散魑魅魍魉。
可偏偏这时,极古怪的一副画面却是出现在老徐面前。
有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却容色惊慌,从街那头跑过来。
杨蕊见这街上已有行人,不觉面露喜色,叫道:“救命——”
她和林滢已经跑过了老徐,跑到了有行人街道上。
然而下一刻,杨蕊耳边听到了一声闷哼。
咚,咚咚——
是弩箭射中目标物体的沉闷声音。
奇怪的是,这样声音仿佛与弩箭射入马车里不同。
杨蕊遍体生寒!
这时候林滢拉着她蓦然折身,曲折走位。
接着杨蕊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了。
老徐胸口中了三记,小腹中了一记,四枚弩箭齐齐没入老徐身躯,生生夺走了这个真正纯路人老者的性命。
杨蕊痴痴的望着这一切,仿佛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她忽而好似没力气了,走不动了。
可林滢在她耳边厉声吩咐:“抱着那孩子,随我一道进屋。”
孩子?看着五岁受惊了的涵儿,杨蕊反应过来。
油然而生的责任感驱散了恐惧愧疚带来的虚软,使得杨蕊又顿时多生了几分力气。
她赶紧抱住了这个孩子,随着林滢跑入了茶铺之中。
卫珉断后,哐当关上了门。当他们入铺躲避时,杨蕊敏锐的耳朵听到了更多伴随破空之声传来的咚咚声。
是追杀他们的凶徒们在屠戮无辜的路人。
杨蕊手在发抖,血也在发冷。她掩住了自己抱着的男孩儿双眼,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砰砰乱跳。
杨蕊简直不能动了,只任由林滢将她拽入了里屋。
这茶水铺分里外两间,里面是老徐祖孙两人的生活卧房,外边是招呼客人的茶水铺子。
房间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老徐在院子里搭了个小厨房,用以日常做饭和熬煮凉茶。
本来这祖孙儿子,也有些平凡踏实的日子可以过的,可惜如今却是身遭横祸。
卫珉进屋后随手用桌椅掩门,接着三人到了弩箭射不到的里屋躲避。
如此这样一来,杀手若真想要杀死他们,亦只能从正门攻入。那么卫珉就成为守关人,按照卫珉所读兵书的理解,那就是有险可据。
街道上传来几声惨叫,十分瘆人,可渐渐又安静下来。
杨蕊嗓音已经开始发颤:“他们,他们在杀人,他们已经疯了。”
卫珉这个大胤后备役将领此刻倒是沉得住气:“弩为朝廷明令禁止之物,私用如同造反。连造反的勾当都浑不在意,这些丧心病狂之人哪里还有什么讲究?只恐怕,是早有反心,杀几个人又算什么?”
杨蕊忍不住看怀中的那个孩子。
涵儿亲眼看到相依为命的祖父之死,如今只双眼发直,仿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林滢略通医术,取了了点儿迷药让小孩儿睡着,也免得他继续受刺激。
杨蕊手掌轻轻擦去了孩子面上的鲜血,禁不住颤抖着,缓缓说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因为她,这些事情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这一日对于杨蕊实在太过于漫长,她也承受得太多。江兴祖孙固然十分凶残,可他们也算不得真正的人屠。
有些人可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杀一千人,一万人。
无论多少人,真正的人屠都是可以杀下去。
杨蕊觉得自己错了,一开始自己便错了!
她不应该掺和这件事,更不应该窥探这件事,如此一来,便不会连累这些人。而这些连累了的人里面,有老人,有小孩儿。
她这样子想着,浑身都在发抖。
然后这时候,一双手捧住了杨蕊的脸颊。
林滢一双眼睛清而定,定而宁,那双杏眼认认真真看着杨蕊:“阿蕊,这不是你的错。”
“这些人,是那些凶徒所杀,而并非我们所为。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