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就好似尹惜华所嘲讽那样,此刻身为陈济父亲的陈维,便陷入了一种怀疑却不敢证实的心态之中。
陈维自然知晓自己儿子是梅花会主人,他亦知晓今日之大计,他甚至支持这样的计划。
可就是在这样的要紧时候,陈维内心也因为林滢的话生出了疑虑。
林滢说话不像是假的。
既然不像是假的,那么一缕怀疑也是在陈维心中产生。
仔细想想,他当真能肯定陈济是自己儿子?
可是陈维嘴唇动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更没有在人前提出要求,要看看陈济的小脚趾。
旁人都以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故而这样子说话,乃至于毫无质疑。
可是陈维知晓,与其说不疑,不如说是本来就不敢怀疑。
此情此景,又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又怎会是当中怀疑陈济的好时候?当务之急,是近况占据了鄞州城,争取跟朝廷抗衡的资本,争取天下世族响应。
至于陈济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顾全大局,如今并不是非要质疑这件事情的好时候。
之后,陈氏可以慢慢查清楚这件事。
当然如若陈济当真血脉有问题,他可以暗暗派人杀害,却不能公然承认陈氏养了个假儿子。
想到了这儿,为了避免陈济生出怀疑,陈维生生将自己面颊之上的愠怒这样子压了下去。
而现场火热的气氛,却使得温青缇微微晕眩,竟好似就要这样子晕了过去了。
温青缇显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疯狂了,在场都是一些疯子。
这时候林滢脆生生嗓音却是响起:“却不知晓为了自己的私欲,发动一场战争,以此满足自己的自以为是,又有什么可以欢喜的?”
林滢的话有一种魔力,伴随她开口说话,那些嘈杂的附和声亦是小了几分。
卫珉匆匆来到了林滢了身边,忍不住抿紧了嘴唇。他如今已经无法近陈济的身躯,所以事到如今,他最好办法就是留在了林滢身边,对林滢加以维护。
林滢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缓缓说道:“我不过是个和县出生的小户之女,父亲不过是个小吏,母亲不过是个梳头娘。和县是富庶之地,可家里兄弟姐妹很多,故而小时候我每日都只是能吃饱,只有过年才能沾染荤腥。”
“可就算是这样的生活,比起陈雀所过的日子,其实也是已经好上许多了,也是算不得十分苦楚。”
“因为和县其实还算是富庶之地,我父母也算有点儿本事。不怕诸位笑话,我说来是顾公弟子,可是当初是典身去顾家为婢,只不过是为了能过得好些。这样一来,我平日里也能沾染荤腥,能吃得饱一些。”
“如此种种辛苦,在坐各位出身高贵,未必能懂。”
“就算是太平时节,风调雨顺时候,百姓们过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也不过堪堪果腹,如若打仗,血流成河,不只要死多少人,更不知多少人会死于饥荒之中,又或者流离失所。”
“叹民生之多艰,诸位为何不多体恤一下百姓,对他们心存一二分的怜悯呢?”
林滢说着这样的话,阿滢本来就是要说这些话。
她心中哀伤这样窜动,却使得她一双杏眼里禁不住就透出了一抹坚强。
是呀,为什么要如此行事呢?又为何要做出这样子的事?
有些人生来便衣食无忧,不必担心饥饿与寒冷,可就算这样,却是犹显不足。
当林滢说这些话儿时候,周围竟似禁不住静了静。
林滢心中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知晓单凭区区一通嘴炮,又怎么会让一群发了疯被名利冲昏了头脑的人就此清醒呢?
这不是什么影视作品,而现实本就是十分残酷的。
可是这些话到了她的唇边,她却不得不言,不能不说出口。
因为她的内心之中,本就是这般不吐不快。
不错,当初她是为了三餐温饱去应聘顾家的验尸小婢。可在学习之中,她也感触很多。不,人一生下来,就该知晓人命是一样珍贵的东西。
可如今的鄞州城,却要因为这样无谓的事情,就这般血流成河。
温青缇听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蓦然向林滢方向这样子走了一步,而她之所以走这一步,是害怕林滢这些话会激怒别人,因此受到了伤害。
陈济对她有些旧情,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作为一个女儿家,她能感受得到。只是这些微薄的真情,在残酷的现实之下,其实也不算什么。
现在她站在林滢身边,只盼陈济能顾念几分,不要伤害阿滢。
纵然陈济并不顾念,她也愿意替林滢挡一挡。
因为这一切本来就不关林滢的事,因为这些本就是世族生出的乱子,却将林滢这个局外人如此牵扯其中。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蓦然扬声,道了一声好。
“林姑娘,说得好,正是如此!”
说话的人居然是一个林滢意想不到的人,是鄞州城中的沈知州。
在林滢的印象之中,这位沈知州其实是个颇为软弱的人,乃至于在世族面前十分依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