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供应试的士子读书歇息地方,不许招妓或者玩闹。像吴蝉这样的家眷倒是可以出入送饭送汤,但也不能逗留太久。
“贡舍”之中有价格极其低廉的公饭可以吃,只要验明考生身份,便可以免费住宿,低价吃饭,算是应试考生的福利。只不过这公家饭滋味营养自然差些。
若有条件,这里住宿的士子也还是会搞点外食。
吴蝉算是陪考,和另外一些陪考的女眷住在专门的客栈,还可以用客栈特意提供的厨房给自家夫君做些汤汤水水。
吴蝉今日出入“贡舍”时,可巧又撞见了尹澈宁。
她对着尹惜华时有许多话说,可面对这位暧昧过的旧情人,却好似不认识一般。
吴蝉眼观鼻,鼻观心,跟尹澈宁擦肩而过。
吴蝉装作不认识,尹澈宁也好似从未见过她一般,亦是冷冷一言不发。
一种无声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待她这般擦身而过后,她又蓦然回首,望向了尹澈宁。
吴蝉眼神十分古怪。
但她很快扭过头,来到了叶知愚的居所。
叶知愚正在温书,桌上放着一碗热茶,一包炒熟的花生。
等到叶知愚饿了,他便会抓花生剥了吃,以此充饥。
叶知愚温书十分的认真,不过也有些古怪,他手里拿着片半透明的劳什子,对着书上下滑动。
他手中之物其实是一枚打磨精巧的放大镜,能将细如蚊身的字放大,使得自己看得清楚。
古代人很少得近视,那是因为古代并没有什么电子产品,大家也是入夜便睡,加上文盲率颇高,也没有几个整天抱着书看。如此自然不费眼睛,也不至于近视眼。
可对于叶知愚这样读书人,就免不得挨上这一遭了。
常年读书,夜来秉烛夜读也是常有的事。烛火昏昏,照明不行。
如此一来,叶知愚也不免损了视力,要借助这放大镜读书。
不单单是叶知愚,近视在读书人中并不少见,被称之为“短视病”。
吴蝉来此,也禁不住轻声相劝:“夫君平时学得扎实,也不必如此累着眼睛。大夫说了,这用眼要适当休息,少吃甜食。”
叶知愚轻轻嗯了一声,放下书卷说道:“累了你了。”
他自嘲:“不知惜身,故而如今药不离口,也是自讨没趣。”
吴蝉柔声劝慰:“这药确实口苦,因大夫里面加重黄连,是为清肝明目,是为泄了肝火。良药苦口,自然是难喝一些。”
两人这般说话时,吴蝉将食盒里汤水饭食都拿了出来。
叶知愚忽而说道:“蝉娘,这几年辛苦你了。待明年春闱结束,我必然要接家人来身边,好生照拂一番。”
吴蝉嫁入叶家两年后,曾有过一次身孕。
只是彼时她心火焦旺,又或者身子太薄,这一胎并未存住。
小产亏了身子,加上这几年叶知愚一直在外求学,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故而吴蝉也未曾再怀上。
叶知愚也是心中有愧。
吴蝉摇摇头:“区区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夫君正是在要紧关头,还是要将息身子,好生爱惜自己。只是,这次乡试,不知那尹澈宁是否还会依仗尹家之势,夺解元之位?夫君可要想些法子,也免得尹氏伸手?”
叶知愚也喜这个妻子温顺多智,还能为自己前程参谋几句。
他一笑:“这一次主考是朝廷特意遣下的翰林学士吴芳之,陛下本意是让顾公主考,只是顾公毕竟是陈州知州。他虽上任不过一年,可终究是需避嫌,但仍是位添副考官,是考官之一。尹家虽是势大,却翻不起什么风浪。此刻我若再明面上计较,反失大气。”
“就好似今日,顾公教出的一个婢子,就能无视尹澈宁的拉拢,可见顾公作风清正。论真才实学,尹澈宁远不如我。我也不是一定要争这个探花,换做别人,也比尹澈宁让人心服。”
吴蝉:“夫君虽无志在必得之心,可如今呼声正盛,绝不能妄自菲薄。”
说到了这儿,吴蝉一双秀目流转涟涟光彩,好似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蓦然握住了叶知愚的手掌:“夫君,哪个女子不盼自己能妻凭夫贵,可最重要是你能安然无恙。如若,如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又如何是好?尹家势大,有些事情与他们相争,只怕争不过来。与其树大招风,有时我便想,过些平凡日子也不错。”
叶知愚不以为意,他是个有志气的男子,自然绝不甘心平庸。
不过吴蝉这么说,并未触他之怒,反倒触动了他几分柔情。
妇人胆子小些,也是情理之中。
吴蝉的手掌在颤抖,就好似落水之人握住了一块浮木,如此死死攥紧。
“朝廷开科取士,是朝廷恩典,区区尹家难道还能螳臂当车?我为什么要相让?又凭什么要相让?人生在世,若不博一搏,那岂不是无趣之极。”
叶知愚侃侃而谈,可见他胸怀抱负,志向远大。
吴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然后她手掌终于停止了颤抖,等她睁开眼时候,吴蝉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她叹息:“说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