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温蕴并不喜欢这个儿子。
然后温蕴缓缓说道:“如今朝廷正在开拓东荒之地, 正自招募人才,更有无数机会。只要有功之人,有很大机会得赏恩封。而我也相信, 以惜华之能,必能得封,绝不至于一生皆无功名。”
当温蕴这样说时, 她言语里也是浮起了笃定。
尹惜华因为生父的身份微妙,故而并不能参加科举, 也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做官。
只不过朝廷律令这般规定,有的人却是可以另辟蹊径,寻上别的手段走上仕途。
尹惜华参加不了科举,可是却可以恩封。只要尹家背后运转, 便能顺利为尹惜华请功, 更能使尹惜华顺利得封。
“英雄不问出身,本朝的青骠将军凌叶还是罪奴出身,朝廷还不是将他招安,恩赏官职。此等先例,也不是没有。只要用些心思, 惜华你也不必继续为人幕僚, 而是会有一份真正前程。”
当温蕴说到了这儿时候,她眼睛里浮起了一缕期待, 就好似双眸也被点亮。
此刻她唇角也是浮起了一缕浅浅的柔和微笑。
就好似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变成了令人喜欢的大团圆结局。
尹惜华也似笑了笑, 然后说道:“外祖父亡故已有几载, 一想到当时我却不能前去送一程,惜华心中也很是惆怅。”
“几载光阴,我也未能安慰一下母亲, 想来也是我的不孝。今日再见,看到母亲风采如昔,我心中也是十分宽慰。”
当他这么说时候,温蕴唇角温柔的笑意也就惆怅的消失了。
当初是温应玄嫌弃尹惜华的血脉,所以没人胆敢亲近尹惜华。可是纵然温应玄故去,也未见温蕴现身修补关系。
温蕴描绘的前景是十分美好,可是她为何从前不为尹惜华谋划呢?
温蕴听到了这儿,就知晓这个孩子是不会接受这桩前程。
她目光从尹惜华身上移开,接着就落到了林滢的身上。
温蕴缓缓说道:“林姑娘,澈宁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口里这么说,心里也确实这么想。因为尹澈宁本是受宠的幼子,懒散些也无所谓。并不是所有的光芒都落在尹澈宁的身上,可尹澈宁也不必承受责任,更不会得意洋洋的膨胀。
可能温蕴觉得,也许尹惜华虽然桀骜不驯,可眼前的林姑娘却心里更愿意一些呢?
男人都是眼高于顶,抬头望天,可女子却是会实际一些,看看现实。
但温蕴又想错了。
林滢轻轻的摇摇头,推回了面前这枚檀木匣子。
“夫人厚爱,阿滢愧不敢当。只是如今陈州有一桩案子,犯妇吴氏逃走,这件事情可能与尹家公子尹澈宁有些牵扯。瓜田李下,这长辈厚赐,请恕阿滢无法领受。”
离开了温蕴安置的别院,林滢看着身边的尹惜华,她似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欲言又止。
因为林滢心里有对尹惜华的怀疑,因为尹惜华确实有着嫌疑。
那么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有点儿让人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林滢想了想,跟尹惜华谈谈案子:“师兄,若吴蝉遮掩的人,当真是你弟弟又如何?”
尹惜华微笑:“谁知道呢?也许会死。”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微笑,好似他只是随便说说下午要吃什么。
林滢却从尹惜华那风轻云淡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冷冰冰的杀意。
她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尹惜华。
尹惜华也深深回望林滢一眼:“澈宁他杀了两个人,便算死了,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然后尹惜华方才缓缓说道:“你一定好奇,我这位好弟弟现在在哪儿。母亲爱惜他,在意他,只盼他能安然无恙。他在陈州惹了事情了,当然要送回家里面。”
“一个人走得再远,总是需要回家的。在外的游子,总是要再去体会家中的温暖。现在他就要回答鄞州,游学几年后终究要回到家中。”
“他骑的是快马,身边的侍卫又是精通武技的高手,必定能护着他安然无恙。过上几日,他就会回到鄞州的家中,锦衣玉食高床软枕。”
“母亲自然将最后的安排给他,他当然绝不会有事,因为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尹惜华嗓音很温和,他甚至对林滢笑了笑。
“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很好?”
林滢没有回答,就这样看着他。
林滢想,可是师兄你呢?
尹澈宁手上沾染了两人的鲜血,为了自己的私欲动手杀人,可是尹惜华呢?
孙铭恩只是十分惹人厌,也算不得身该死之人。至于有大好前程的叶知愚,那更是其中十分无辜之人。
这些无辜的鲜血里,是否有一份责任在尹惜华身上?
尹惜华的一双手却是干干净净,宛如美玉,未沾半点血污。
可林滢看着他,却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干净。
这时候的尹澈宁却并未体会到母亲的苦心。
温蕴处处为他着想,可是他却是油然而生一缕苦闷。
据说父亲也借故养病,回鄞州修养,大约是因为鄞州近来生乱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