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月夷族中越有人想要恢复“祖制”, 赵愈必然更想月夷族推行汉化。那么如此一来,赵愈就会更加依赖朝廷,也会发现自己这位朝廷的郡主是多么的重要。
至于让月夷族内部如何提及“祖制”,那也并不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谓没有规矩, 不成方圆。人类之所以需要规矩, 就是需要在规矩的框架之下, 使得大家不要野蛮的争个头破血流。
可赵愈如今偏偏就坏了这个规矩。
他是男儿身, 更不是上任族长的血脉, 哪怕他娶了阿瑶, 也不过是个女婿。那么如此说来, 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既然名不正言不顺,那么别人便会觉得,你赵愈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一来, 旁人便都会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那么大家就会看赵愈不顺眼。
如今赵愈声势浩大,又得了朝廷的赐婚, 风头正盛。众人明面上反对也是不敢, 可加一点语言艺术,阴阳怪气说一些话恶心一下赵愈, 也是可以的。
比如大家已是一家人,赵愈的妻子阿瑶才是真正族长,赵愈何不让一让。
这些人这么说时候,也未必是当真拥护阿瑶做族长,却提醒赵愈得位不正,本来不配。
阿瑶作为妻子温柔可人,自然十分得赵愈喜欢。可有一天,她这位妻子成为了赵愈的竞争对手, 可能威胁到赵愈的地位,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能赵愈也知晓阿瑶是什么样性情,然后他却开始计较起阿瑶身世起来。
这一切本显荒诞,可偏偏却是发生了。
赵愈对阿瑶日渐疏远,而阿瑶又是个受不得委屈的,终究是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这一去,赵愈的第一个妻子也便再也没有回来。
在发生了这一切时候,云华郡主和赵愈的夫妻关系却也渐渐缓和。
她在赵愈面前恭顺、规矩,会提及自己所学到的规矩,纵然她是朝廷赐婚的郡主,亦绝不能对自己丈夫无礼。
她们这些汉家女子,自幼受到的教导是以男为尊,跟月夷族的规矩大不一样。
赵愈当然喜欢听这些,赵愈也更喜欢大胤这边的规矩。
云华郡主面上竭力不卑不亢,却会说一些赵愈喜欢听的话 ,她是个善于揣摩人心的女子。也许大胤挑中她来和亲,本来就是大胤的运气。
有时候云华郡主也会想,想阿瑶去了哪里了呢?
那个女子一下子不见了,就这么失踪了,也许赵愈杀了她呢?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云华郡主也并没有深究,有些事情她本就不必在意。
她对阿瑶也没有什么愧疚。
说到底,是赵愈负了她。自己既没有对阿瑶辱骂纠缠,亦未曾用权势逼迫拆散,更没有用什么极端手段将阿瑶除之而后快。
是,她是煽动别人拿阿瑶做筏子,可这也算不得栽赃陷害,更不算无中生有。如果赵愈不在意这些,他可以一笑置之。但赵愈没有,是赵愈心存嫉恨。
若阿瑶要恨,记得先去对付薄情的赵愈。
而云华郡主呢,她是绝不会背上这个包袱,也从来没有过思想包袱。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女郎。
但大胤朝廷岂不就是需要她这样性子刚硬,且满腹心机的女子?
她既没有殊色之容貌,亦没有什么青梅竹马往日里的情分,甚至刚来梧州之时也颇不中赵愈之意。
可她靠着百般手段,不是也笼络住赵愈的心,终究将赵愈握于掌中。
她死死将赵愈握在手中,一晃一十多年过去,无论是交南国意图分裂梧州,还是莲花教作乱引诱梧州月夷族,她都保证了赵愈牢牢的站在朝廷这一边。
在那些动荡不安的岁月里,赵愈这位梧州知州兼宣抚使也始终是大胤朝廷命官,并未转化成别的什么身份。
一女可抵百万兵,她做到了赐婚女子能做到的一切。她自认对朝廷有功,她觉得问心无愧。
她心里当然知晓赵愈对朝廷并没有那么安顺。
刚嫁来时,赵愈对她那叫一个冷漠有加。其实她知道,赵愈纵然不喜欢自己,倘若赵愈对朝廷稍稍有几分敬重之意,总该做出些面子情,也不至于甩脸子甩得如此明显。
那时随行的侍女说的是对的,赵愈确实对朝廷心存不敬。
可不敬又如何,未到该计较时候,便应该忍气吞声。
她知晓交南曾经诱过赵愈平分梧州,让赵愈当个西南王。她也知晓,任天师曾邀赵愈共同举事,也同样将梧州割给赵愈,鼓动赵愈自立为王。
当年赵愈并非没有动心,他这个梧州宣抚使也是待价而沽,心里头也有些别的想法。
直到云华郡主收买的月夷族探子通风报信,让赵愈知晓原来交南国还私下联系别的月夷族人,意图另立亲近交南的月夷族头领。赵愈方才倍感压力,屠了前族长一家,从此死心塌地随了朝廷。
而前族长一家之所以亲近交南国,亦是因为赵愈辜负阿瑶,又为了巩固权势对前族长一脉百般打压缘故。
那些年为了梧州安宁,她这位朝廷郡主又花了多少功夫,使了多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