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挣开他的手,将掌心中的笔用力扔向地面。
叶敛这才看到,卧室的四处角落里,凌乱地躺着许多只笔。
他愕然地望着不断发抖的女孩,心不断下沉。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乖巧顺从温和的样子,他从没见过她失控。
女孩似乎一秒钟陷入回忆的崩溃里。
她从不在他面前落泪的,叶敛从没有直面过她哭泣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失去理智一样,在他面前泪流不止。
“我没法画人,画不出,我满脑子都是你,可一笔都落不下。”
“我的画是脏的,画纸是脏的,画笔也是脏的,它们都不干净……”
“我的画室,被人弄脏了。”
叶敛再忍无可忍。
他长臂一伸,终于将人扣进了怀里。
“不脏,怎么会脏呢。”
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觉得语言很无力。
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把她拥在怀里,她却在不断挣扎。
叶敛知道她拒绝他就得放手,可现在这个样子,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弃她不顾。
他只能抱着人,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希望这样能叫她别那么抗拒。
这方法果然是有用的,孟年听到他的名字、他的声音,挣扎就会小一些。
这样的情况叶敛是头一次遇到,他开始往最坏的情况去设想。
她有没有因为一些过往做出过伤害自己的事,她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他昨晚的提议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叶敛很后悔在没弄清楚事情时就自作主张地蛊惑她战胜心里那道难关。
他拧着眉,心疼地将唇印在她额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们不试了,好不好?”
孟年从他怀里挣脱开,在男人失落的目光中,她眼角含着泪,用力抱住他的身体。
她很用力,像是溺水之人在孤寂阴冷的大海中漂泊许久后,终于攀上了一根木梁。
“我讨厌他们。”
“我恨他!”
她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怨恨。
对着她的新婚丈夫,一个还不算熟悉的男人。
叶敛收紧怀抱,“他是谁?”
女孩头深深埋在他怀里,咬牙:
“我爸爸。”
“还有他带回去的,那个男人。”
**
把孟年哄睡着后,叶敛独自一人去了阳台。
主卧一直有个露天阳台,但因为孟年眼睛不方便,所以在她住进来以后,叶敛就叫人把阳台门锁死了。
今晚是个例外,他心里的郁气无处发泄,又不能离她太远,于是重新打开了阳台的门。
他身子靠着栏杆,点燃了一根烟。
抽烟是大学的时候学会的,那会压力太大,在朋友的建议下,学会了靠烟草解压,的确管用。
但这东西会让人上瘾,所以叶敛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以后就戒了。
今晚又是一个例外。
没有烟草,他无法再保持冷静的头脑。
他害怕自己会一时冲动,去找到孟年口中的那两个人。
猩红火光在黑夜里明明灭灭,叶敛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着她的话。
“那天我在画室睡着了,醒来就看到一个男人在屋子里。”
“他对着我的画,在……做不雅的事。”
“你画的是什么?”
她说:“我画的是我自己。”
“……”
“后来我把我的画都烧了,画笔,画板,画纸,都脏了,只能扔掉。”
“我开始讨厌别人看我,碰我,尤其是男生,最开始严重的时候,我甚至会丢掉被人碰过的所有东西。”
“妈妈不知道这件事,她知道我不愿意再画画时,难过了很久,可是我也很难过,我不敢踏进画室,不敢拿起画笔,我是个胆小鬼。”
“你不是胆小鬼,你是最勇敢的女孩。”
叶敛掐灭了烟,回卫生间门洗去了全身沾染的味道。
他上床后,不再客气疏远,手掌按在女孩的腰侧,蛮横霸道地把她搂进怀里。
怀抱充实,他的心却像是豁出了一道大口子一样。
他把下巴垫在女孩的头顶,手掌有节奏地轻拍着女孩的后背,思绪不由得飘远,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时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十八岁,才刚刚保送进南城大学。
虽然还没正式入学,但因为他早在17岁时就结识了后来的恩师,所以哪怕他名义上还是个高三生,他已经在跟着老师做研究了。
那天他被老师抓壮丁,陪着老师去道观给他身有残疾的妻子上香祈福。
神像前,老师问他可有信仰?也信道吗?
他说没有。
老师又问:“你是为什么做研究呢?”
他记得自己回答:“因为喜欢。”
老师笑道:“那你和我不同,我是为了我的信仰。我不算有天赋,却为了信仰走到这步,有人说我有如今的成就该感谢我的爱人,可我却宁愿自己一事无成,只要能换她的双腿完好。”
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