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话吗?烟年气得发抖,什么叫不管是何人都能投入?他哪只眼睛看到她享受了?
“大人不是说不屑于上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吗?不是说对我倒尽胃口吗?那为何还要出现在此间?”
她难掩愤怒,音调沙哑。
叶叙川徐徐整理一番袖口,和颜悦色道:“莫要多想,我无意在此处与你鸳梦重温。”
他坐在烟年面前,伸手把她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笑道:“只不过籍此来提醒你,莫要以为我放了你一马,从此便天高任鸟飞了。”
烟年咬牙道:“大人究竟想怎么样?”
“自是如你所愿,让你以余生去换你那废物属下的命,”叶叙川手指掠过她气得发红的眼:“你那么聪慧,那么了解我,怎么会猜不到我想要什么呢?”
他轻声道:“这就是我厌恶细作的缘由,你们总以为事毕之后,只需稍稍改头换面,便可大隐于市,可天下哪来如此好事?算计旁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烟年怔住,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一时觉得眼前之人格外陌生,又恍然感到熟悉。
是啊,叶叙川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她呢?
诚然他骄傲自负,不屑于苛待自己的帐中人,可她怎么忘了,对待背叛之人,叶叙川的手段向来阴鸷狠毒,这些年丧命于他手下的细作如过江之鲫,且没有一个死相完好。
那么,凭什么他偏偏会放过自己?
烟年知道自己猜错了。
自从自己跪在叶叙川面前摊牌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叶叙川的“自己人”,而是十恶不赦的背叛者。
叶叙川会怎样对付背叛者?
他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被分来汴京的第一天,指挥使领着她和燕燕两人,遥遥地看了一眼皇城司的门匾。
那时指挥使告诉她们,如果有朝一日任务败露,她们潜逃在外,那细作营会不惜代价,把她们安全地送回北周,但如果她们不幸被捉进了皇城司的监狱里,那么他能为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及时杀死她们。
当你想认真地报复一个人,让她爽快赴死真是太简单了,狸奴捕猎时往往不会一击毙命,而是尽情地戏耍可怜的老鼠。
正如叶叙川玩弄她。
杀了她可解恨吗?其实并不会,只有让她长久地伺候不堪的男人,被两百斤压垮脊梁,余生无望,这才是最畅快的报复。
从来都是自己愚蠢,以为叶叙川多少念及旧情,能给她个痛快,看来是自己天真了。
真奇怪,烟年闭了闭眼,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要心存奢望?
她低声问道:“没有旁人可选了吗?”
叶叙川换了个坐姿,懒洋洋道:“你道是在选秀女么,还能容你挑肥拣瘦?”
烟年暗自咬牙,内心天人交战,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她如今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瞧你这模样,是不是颇为后悔,当初就该任那小姑娘杀了我?”叶叙川笑道。
“不。”烟年道:“只有这一件事,我未曾后悔过。”
做细作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营生,技不如人就活该倒霉。
她并非输给了叶叙川,而是输给了自己的托大、天真与任性。
叶叙川敛去轻佻笑容,露出冷峻的底色。
她仰起脸,俨然已经全然清醒,肃然问道:“大人呢,可曾后悔当初没杀了我?”
叶叙川亦淡淡回道:“这个倒是未有过。”
“若我以死谢罪呢?”她问道。
叶叙川似乎听见什么有趣之事,拍了拍她的脸颊,讥讽道:“你是我见过最贪生怕死的细作,若真想以自己的命换属下一命,你早该动手了,何故拖到今日。”
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些什么那样,他道:“也别想着逃走,你铤而走险救的那下属还在我手中,若是你不听话,便只能让他来还债了。”
不知记起了什么,叶叙川笑了笑:“倘若你干脆不管他,任他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你要当这个好人,当好人可不是件易事,若是你有日后生出异心,报在了他身上,你觉得他还会记你的恩么?”
清冷月辉透过窗格,洒在她苍白的面孔上,她嘴角的血渍已经干涸,结成暗红的碎屑。
“他记不记我的恩,我并不在乎。”
烟年已彻底冷静下来,定定地平视着叶叙川,目光澄明坦荡。
“我明白我鲁钝,愚蠢,滥发好心,不够杀伐果决,所以做不了好细作,也不配为大人的对手。”
“大人大概不知道,在我们的江湖中,我们给了大人一个诨号,叫细作坟场。”
“哦?”叶叙川挑眉道:“倒是颇为贴切。”
“是啊,”烟年淡淡一笑:“所有同僚避之不及,只有我愿意前来大人身边,就是因为我够蠢,不会衡量利弊计算得失,只念着旧日的恩情,便一气儿闯了过来。”
“大人,”她眼中浮出碎金般的泪光:“诚然我骗了大人,可……”
嘴突然被叶叙川捏住,扯成愚蠢的鸭子状。
叶叙川眯起眼,毫不留情道:“唔,都到如今了,还想着以情动人么?”
他又半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