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
沈氏在净室里简单沐浴更衣后,便急匆匆走了出来,因为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十有八九是被屋外的响雷惊吓到了。
沈氏进了寝室,却看见史廷芳也在,他正站在乳娘身旁,面带忧色的看着乳娘怀里哭得咿咿呀呀的婴孩。
“夫人来了。”乳娘看见沈氏像是看见救星般。
“把他给我吧。”沈氏走过去说道。
乳娘赶紧小心的将孩子交给她,只见满月没多久的小婴儿一到沈氏怀里,哇哇啼哭声一下子变成了小猫的呜咽,稚嫩的小手还勾了一缕沈氏胸前的长发握在手心。
乳娘如释重负,小少爷特别认人,最依赖的就是沈氏,每每哭闹只要沈氏抱在怀里哄一哄就好了。
“你先下去吧。”史廷芳看着乳娘说道。
乳娘立即躬身告退。
沈氏抱着孩子走到床边坐下,她垂头看着怀里的婴儿,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
史廷芳见她无视自己的存在,只得走到她面前说道:“我已经打发她走了。”
沈氏面不改色,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史廷芳。
她的这位夫君一表人才,儒雅倜傥,为人正派,亦无不良嗜好,当初两家定亲她满心欢喜。
可是嫁给他之后,她才发现一个看起来几乎没有缺点的好男人却不一定是一个好丈夫。
他对谁都好,对谁都心软,分不清主次,才是最令人绝望无助的。
“她以后还会再来,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沈氏看着他说道,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讥讽。
“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她的德行吗,还有母亲……”
沈氏并不详说,从前在他面前一件件一桩桩抱怨那两个女人的伎俩,他总是不耐烦又一脸为难。
现在她懒得说了,所有的委屈和难受她已经学会了一个人独自消化。
史廷芳看着她眼中的嘲讽和不在乎,不由蹙起了眉头。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说道:“青禾,你相信我,这次我是绝不可能让她再回来了,即便将来母亲心软后悔,我也不可能松口。
这个家我说了算,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也忘了过去的不愉快,好吗?”
沈氏看着史廷芳认真而又恳求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她讨厌他总是以一副轻松的口吻让她对过去一笑泯恩仇,他永远不明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道理。
她又何尝不讨厌自己,讨厌自己陷在这个泥潭里,不肯潇洒抽身。BIqupai.
她无法否认,她留在史家蹉跎岁月,除了因为不甘心便宜那两个女人,更是因为舍不得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还能相信你吗?”沈氏抱着孩子问道。
“当然可以,”史廷芳不假思索的答道,他看看沈氏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无比郑重的说道:“以后我会护着你们母子,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任何人。”
他的强调让沈氏猝然失笑,这次的笑容里倒是没有嘲讽,但也没有明显的开心,只有不甚在意和淡然。
史廷芳心中愧疚,她本该是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女子,不该有这样沧桑的神情。
“青禾,我希望我们能回到过去,回到刚成亲那会儿,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上前环抱住沈氏和孩子,温柔低语道。
一阵酸涩涌上沈氏的心头,她垂下头,眼角泛红,她何尝不怀念过去。
但时过境迁,心境早已不同,想要重拾曾经的快乐时光,她必须克服心中的芥蒂。
……
大雨倾盆而下,街上没有半个人影,秦姨娘哆哆嗦嗦的抱着双臂走在雨中。
她嘴唇冻得青紫,浑身狼狈犹如一只落汤鸡。
她一边走一边啜泣,满肚子伤心委屈和不甘,她知道今日不可能轻易回到史府,但却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心软的表哥竟如此绝情。
天降大雨,他就这么将她赶出来,不说派马车送她,甚至连一把伞都没有给。
秦姨娘越想越恨,定是这段时间,姨母卧床,自己又被驱逐,沈氏趁机给他灌了迷魂汤。
这笔账她先记下了,等姨母身体好了,气也消了,她就找机会面见她老人家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她不信凭借她和姨母情同母女的深厚感情,能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
到时候她重回史府,一定要将今日受过的屈辱连本带利还给沈氏。
秦姨娘咬牙切齿的想着,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前面站了一个人都毫无察觉,直到一头撞在伞檐上才惊惶的抬起头。
“你就是史府的秦姨娘。”油纸伞下衣裙朴素的年轻女子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听起来并不是询问。
秦姨娘揉了揉撞疼的额头,顺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脸戒备的看着她问道:“你是谁?为何认得我?”
“我是卖药的。”女子毫不含糊的答道,“你的丫鬟就是从我这里买的毒药。”
“害我姨母的毒药是你的?”秦姨娘惊诧不已,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四下看了看,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一时摸不准此人的目的,心里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