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史没去想死不死的问题,他只是担心他们老两口会拖累顾逍,所以听了谢酒的问话,他下意识更关心的是解决办法。
这已经是答案了。
不过还是正色回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身上血脉也就他一人,还有何惧的,我只是怕给他带来麻烦。”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谢酒有自己的分辨能力,颔首道,“那便这样吧。”
这是何意?
老御史面带疑惑。
谢酒道,“什么都不做,只当不知道曹志诚发现了你们的关系,该如何还是如何。”
“什么都不做?”老御史明显不放心。
谢酒耐心解释,“小时候我贪吃了上火的东西,脚上长了个火疖子,谢家阿娘见不得我疼,用偏方将那火疖子及时压制了下去。
可没几日,又冒出了新的来,比先前的更大,也更疼,甚至还让我发起了高热,阿娘忙请了大夫来。
这才知道,原来这火疖子只有成熟了,再刺破排脓,才能彻底根治消散,否则周而复始,最是折磨人。
但有的火疖子成熟的过程,格外漫长,对人来说同样是折腾,便需要用药物去催化它成熟。
那位如今这般多疑,既要利用阿逍,又要各种防备试探,于公他是天子,于私他是阿逍的父亲。
在天下人看来,臣子该对天子言听计从,忠贞不二,否则便被视为奸臣逆臣,儿子对老子亦如是,反之则是不孝。
阿逍不能做逆臣,同样,父先不慈,凭什么要他背上不孝的骂名?
可若要阿逍事事顺从,对他来说无疑是钝刀子割肉,好比被未成熟的火疖子反复折磨着。”
她略略倾身靠近了些老御史,“还有那所谓的云贵人,是毒疮,是隐患,更叫人恶心,我厌恶憎恨已久。”
她极少有这样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喜恶,老御史不由抬眸深看了她一眼,恩爱的夫妻有时候情绪是相通的,她这般厌恶云贵人,憎恨皇帝行事,可见逍王亦是如此。
他和老妻又何尝不是,他想到云贵人先前被毁容,皇帝真的猜不到是逍王有意算计吗?
可前几日他在御书房又见到了容貌恢复的云贵人,瞧见皇帝对她的恩宠,他恨不得当时就杀了两人,免得他们玷辱女儿身后名。
他突然就领悟了谢酒的用意。
皇帝就像那火疖子,长在顾逍身上,而他林正和曹志诚便是催熟它的药剂,只有等火疖子作死作够了,彻底化脓,才能将其连根拔起,不伤及本身。
而依附在火疖子之上的云贵人,自然也能顺理成章被除掉。
他沉吟道,“老夫明白了,他既然疑心逍王,索性便让他疑心个够。”
“疮既已生,不如静待它成熟。”谢酒颔首,“只是催熟它的过程有风险,老大人还需得小心为是。”
这便是谢酒问他,是否怕死的原因。
因为他们谁都无法百分百揣测出一个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疑心重又自卑的皇帝,在盛怒之下究竟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老夫明白,你们也是。”有了方向,林正的神情又恢复镇定,“他连逍王都疑,为何就相信云贵人真的背叛曹家,投诚了他?”
还是说,留下她是为了恶心膈应逍王?让逍王因此犯上?
自从上次瞧见两人互动的那一幕之后,他没一日不后悔,这些年竟效忠了这样的一个人。
当年对真主薄情寡义,如今却在一个替身身上上演深情,叫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恨不得将隔夜饭都吐个干净。
谢酒打了个干呕,她是真的有些反胃了,缓了口气,压下心中不适,她冷了声调,“他未必不知道云贵人依旧是曹家的狗,只不过自诩聪明,能驾驭她罢了。”
“那如今我们是不是要佯装被动,等曹志诚的动作?”事关逍王,老御史谨慎地再次确定。
“我和阿逍都觉上次选秀有异,但眼下我们在宫里并无亲信之人,无法探知其中细节,只知宫里进了几个道士。
那云贵人的脸短短时日便恢复如初,也在常理之外,眼下,只能想最坏的结果,做最周全的打算。”
上次大长老他们离开时,便说过在皇帝身上闻到了丹药气息,皇帝身居至尊高位,如今最盼着的无非就是长生和子嗣,想来那丹药便是这些作用。
因着这个,她还侧面问过曹静怡这方面的事,用曹静怡的话说,道士炼制的丹药里大多含有一种叫铅的成分,能初见成效,但长期服用便会中毒而死。
他们那个世界历史上的许多帝王,最后都是死在这上头。
前世,皇帝死于三年后,会不会也与这丹药有关?谢酒猜大抵是如此了,她的人查到那些道士是曹家借云贵人之手,送进宫的。
若他们真有好本事,以曹志诚的野心,怎会不留着自己用?
明显那些道士是曹家为皇帝准备的。
这一世因着她的重生,许多事发生了变化,才让曹家将道士提前送进了宫。
老御史何其聪明,根据谢酒透露的那一点,他便想明白了许多,怪不得谢酒要让火疖子成熟。
一个信奉于丹药的人往往是生出了执念,为了这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