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虎口的羔羊并没有迎来她的曙光,等待着她的依旧只有饥饿与死亡。每每当烛回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它的心里那道被掩盖的伤疤总会再次被撕裂开来。
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过后,女孩在荒野里的一间破庙中落了脚,她把烛放在了供台之上,在它温声细语的安慰声里抓起一把又一把桌上发酸变质的供品,胡乱的往自己的嘴里送。仿佛只有这样,那一直折磨着她的苦痛感才能减弱分毫。
烛说:“吃慢一点吧,别着急,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自己噎着的。”
可小女孩依旧没有把它的话放在心上,宛如恶鬼扑食一般把自己的小嘴塞得鼓鼓囊囊的……被饿上了三天三夜的人,只要是能吃的都不会放过,饥不择食。随着女孩的咳嗽声响起,不少的食物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她的眼睛发红,眼角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
她知道,她也不想的,她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过食物了。所以才会,如此的难以自制。
“咳咳咳……”女孩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烛躲在火光中摇晃的身影顿了顿抬了抬手,想要代替她的父母为她轻轻的拍拍背,可它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情况,什么也做不到。
光影的轮廓勾勒出了一只孤寂的停在半空中的手,虚幻的人形倒映在墙面上,而只顾着咳嗽的女孩子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此刻的她与那些亡命之徒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能够给她食物喝水,无论什么事情,她或许都愿意去干。
掐着干痛发痒的喉咙,雨裁抬起头来,扫了堆满灰尘的佛像一眼,终是松了口气的往地上的蒲团一坐。随着她的身体重重的落下,蒲团处惊起了一阵飞扬的尘土。
烛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女孩愣住了,她想到了惨死的父亲母亲,想到了自己已经被抄封占领的家中大宅,眼泪渐渐的打湿了眼眶。烛并不想刺激她,可眼下才脱离了险境还万万不能松懈。就拿最基础的一点来说,现在形单影只的雨裁,甚至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我……去找点活做,只要,能够有一口饭吃……”思虑了良久,雨裁试探着说出声,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连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你的年纪这么小,没有店家会收留的。”烛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女孩不甘的抿了抿嘴,末了,烛又加上了一句:“就算你什么都愿意做。不过,你又会做些什么呢?”
雨裁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办法回答,她虽然偶尔也有接触到家中的生意往来,可是医道渊博晦涩,又岂是她一个孩子能够拿捏参透的?就算家中父亲有所传授,可她知晓的只比同龄人多,比起普通的大人来说其实差不了多少。更何况,就她这样一副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没有店家愿意收一个不做体力活的伙计。
“可是现在,我能怎么办呢?我好饿……我不想死。”桌子上的供品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她刚才噎着的时候还吐出来了一部分。
瞧着地上沾染了灰尘的食物,并未饱腹的雨裁揉了揉自己干瘪的小肚子,脸颊消瘦的凹陷下去,她的喉咙里也发出了一声十分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你要做什么?”烛先一步开了口,它总感觉女孩在看到地面上浪费的那些食物残渣的时候眼神彻底都变了,可是身为妖怪的他并不能理解到这种欲眼望穿的感觉。它只是知道,此时此刻的雨裁,很是奇怪。
雨裁再一次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见在一脸茫然的烛的注视她,她突然蹲下了身,一手就朝着掉落在地上的供品抓去。不知为何,烛的心里油然而生起了一种恶心感,它还想开口,然而就在女孩的手指就要碰到地面的时候,破庙的外面,响起了一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雨裁与烛皆是一愣,小女孩的反应倒是飞快,待到来往的路人一脚踏入这破庙之时,她怀抱着烛已经躲到了佛像的背后。
黑漆漆的布帘垂下,里面是说不清的脏与乱,只是轻轻的触摸了一下地面,雨裁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黑灰。脚边偶尔还会有老鼠逃窜而过,她把烛放进了更深处,自己在那些小畜生的叨扰撕咬中默不作声。
烛呆立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此时的女孩隐忍的能力强的骇人,接着微弱的烛光,它甚至能够看到有几只蟑螂在啃食着穿着一双简陋的草鞋的女孩的脚指甲。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早就已经惊叫出声吓得跳脚了,可是女孩并没有,她就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融入了无限的黑暗里。
“今晚就在这里先歇歇脚吧。”少年清冷淡漠的嗓音传来,紧接着就是行囊被放置的声音,听着淅淅索索的的动静,女孩聚精会神仔细的聆听辨别着哪些是由食物碰撞而发出的声音,而哪些声音是来自于沉甸甸的银两。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锻炼成熟到这种地步的,恐怕也就只有死亡了吧。
仔细的听着少年翻动着包袱的声响,女孩的眸子越来越亮,她就像是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狼,躲在丛林的最阴暗处就等着猎物松懈之时送上致命一击。当然,杀人女孩是没有想过的,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少年带来的那些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