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交泰殿大火,先帝爷耄耋之年,却硬生生用他自己的天寿给扛了下来,护住了皇上和她去。
故此在这重新落成的交泰殿所举行的亲蚕礼的各项仪式,对于她来说就更不仅是敬天敬神,而更是对于先帝爷的感念。
所以这些年来,不管她自己经受了什么,不管是当年以克勤郡王恒谨等宗室的挑衅,还是如今对于绵宁的担心……可却从未动摇过半分她对这大清江山守护之心的坚定。
这是她对先帝爷的承诺。为了这份承诺,即便要她放弃自己的一切,她也绝不后悔。
亲蚕礼是皇后亲自主持之外,自然还要有内廷主位、王福晋们一同行礼。而这些人当中,却有一个位置必定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这个位置便是二阿哥福晋。
因皇子福晋是皇上和皇后的儿媳,意义自然是非宗室王福晋可比;况且此时内廷皇子里唯有绵宁一人成婚,故此共同行礼的皇子福晋,就唯有绵宁福晋一个。
故此廿廿还是下了懿旨,令舒舒一同来行礼。
这还是廿廿头一回以皇后的身份,正式地下谕旨,要求舒舒来行礼的。从前的那些个场合儿,即便是廿廿自己的千秋礼,需要皇子福晋带头行礼的时候儿,她也从来没有正式下旨叫舒舒出面儿的。
她都是“体谅”舒舒病着,故此或者是舒舒告假不来,或者是绵宁请由他的侧福晋来代替行礼的,她都允了。
而这一回,廿廿既知道舒舒依旧在“病中”,却还是正式下旨传召,那自然也要为舒舒的“病”做出妥当的安排。
——从皇上和绵宁还没到京城,先在南苑行围之时,廿廿便已经派了太医去,带着御药房上用的药材,前去会诊。且廿廿这回派太医过去,还并不只是一拨儿,而是前前后后好几拨儿;而这些被派去的太医里头,每一次都有亲自伺候皇上和皇后、太妃们的御医们领队。
便是星崩儿有一个两个太医的敢罔顾实情、信口开河,可是这么多拨儿派出去,况且还有行医多年,最为珍视自己清誉和家声的老御医们坐镇,廿廿就不怕掏不出她想听的实情来。
此时绵宁跟在皇上身边儿,对于宫中的事务,也来了一回“鞭长莫及”。故此就算撷芳殿上下如临大敌一般,可这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谕旨,终究谁也不敢拦着。
待得皇上与绵宁父子两个一同回到了宫中,廿廿派出去的太医们早就都完成了会诊,已然分拨儿联名上奏过了——那舒舒自然是没什么大病的,要说有,也不过是因为数年不怎么出门儿,腿脚的有些软,心神上略有些悒郁罢了,可这些都也终究算不上什么大病。
皇上回来当日,廿廿前去迎接,绵宁上前给廿廿请双腿跪安的时候儿,廿廿便已是笑着伸手托起了绵宁的手肘来,“……还要告诉二阿哥一个好消息,你媳妇儿的病啊,已是大好了!”
廿廿同样回敬了绵宁一个措手不及,待得廿廿正式下旨传舒舒进宫一同参与亲蚕礼时,绵宁便已再没有理由拒绝了。
毕竟他一个人的话,抵不过这么多太医一致的诊断去。
只是因为舒舒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廿廿将舒舒给放出来,总归有一点放虎归山的意思在,吉嫔和月桂等人全都担心,这舒舒指不定还会办出什么来。
对此廿廿倒是淡淡一笑,“这世上所想办成一件事,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和风险去不是?我既然想知道和世泰黄马褂的事儿是不是她的主意,那与其我坐这儿猜,又或者只能远远地派人去撷芳殿打听,这些得来的终究都是拐了弯儿的消息去。”
“我且不如就放她出来,由我亲自来好好儿端详端详她。凭这些年我与她之间的过往,这事儿究竟是不是她办的,我便不用动手去查,就看她的神色和反应,都能瞧出个大概来。这便总比无凭无据地空想,更合用多了。”
更何况……
廿廿将另一句话暂且又咽了回去。
更何况,她现在隐隐觉察到,她未来真正的那个敌人,更可能是绵宁,而不是舒舒。舒舒虽说也有些小聪明,可是如今在布彦达赉、明安都已经死了,她自己已经如断了手脚的傀儡一般的情形之下,舒舒的分量跟绵宁根本没法儿相比去!
故此两害相权取其轻,廿廿要放舒舒出来,就是经由舒舒来判定,和世泰黄马褂那件事的背后,究竟是不是绵宁。倘若是,她也好做好防备;倘若不是,她便也没必要草木皆兵了去。
再者……
廿廿想着,轻轻莞尔,“再者这几年二阿哥家里有些过于冷清了,是该热闹热闹了。二阿哥终究年轻,正是好时候儿,若这时候儿他家里就这么冷清,倒瞧着像二阿哥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了似的……这可不好。”
“皇上啊,可还盼着皇长孙呢。二阿哥是时候将心思从外头收一收,多往家里挪一挪了。”
听完廿廿这句话,吉嫔与月桂对视一眼,便也都笑了。
吉嫔掸掸衣袖,仿佛她的袖口儿当真曾经沾染过什么尘埃似的,“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在理儿。二阿哥啊,是该顾一顾家里了,这不仅是他自己的事儿,由不得他自己乐意不乐意;他现在便是再不乐意,也得记着自己事实上的皇长子的身份,早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