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大宴三日,军民欢悦,唯有张飞闷闷不乐。
与他脾性最投的甘宁,第一天拼酒之后,便带着兄弟们四处招摇,再回到蜀郡,可谓扬眉吐气,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
其他交情好的赵云不酗酒,庞统有应酬,其他人也不敢与他拼酒,大哥二哥也不在,便觉十分无趣。
在家枯坐一日,实在烦闷,便又来找甘宁,这个性情洒脱的汉子,很合张飞胃口。
来到锦帆军大营,见一片欢笑之声,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酒、比武、赌钱等等,不时发出尖叫。
张飞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高大异样的沙摩柯,正在那里看几名蛮军和锦帆军捉对厮杀,桌上摆着一堆铜钱,挥拳助威。
张飞卷起袖子冲进场,拉着沙摩柯:“来来来,俺俩也比划比划。”
“不比不比!”沙摩柯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你对手。”
张飞来了兴致,笑道:“切磋又有何妨?”
“张将军,你若想看热闹,我这里酒肉管够,要想赌两把,也可以下注,但比武就不用掺和了吧?”
沙摩柯拉着张飞坐下,谁敢和他切磋,说好了点到为止,动起手来那可是真下死手,虽说不至于要命,但一场下来也得脱层皮。
张飞还振振有词,美其名曰“贵在真实”,若不用全力,如何进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挨打的不是你自己?
“没劲没劲,赌钱没劲!”张飞看了一阵直摇头,问道:“甘宁何在?”
“兴霸?”沙摩柯站起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指着西北一棵老槐树:“那不在那?”
张飞看去,只见甘宁穿着便服,半敞胸口,正卷着袖子在那摇色子,旁边围着许多兵卒,若不仔细寻找,还真难发现他,愕然道:“兴霸怎得和兵卒耍闹?”
沙摩柯大笑道:“我这妹夫败家,可是出了名的瘾大技术差,不把那些赏钱输光,他是不会罢手的。”
张飞冷哼一声,大步走过去,见甘宁在一阵欢呼声中,又分出去一大把钱,嘴里龟儿子骂声不绝,却满脸欢笑。
甘宁输得满头大汗,看张飞走来,招手道:“唉呀,翼德来得正好,来赌两把,给我兄弟送些酒钱。”
“甘兴霸,你过来!”张飞一把揪住甘宁衣领,“俺有话和你说。”
甘宁无奈,将桌上的钱向前一推,兵卒们便争抢起来,跟着张飞来到一旁:“将军找我何事?”
张飞环眼圆瞪,不满道:“俺请你喝酒,你推说有事应酬,却在这里与兵卒赌钱,是何道理?”
“这便是我的应酬!”甘宁擦着汗水笑道:“这里都是我兄弟,难得庆功休息,自然要陪着他们!”
“甘兴霸!”张飞大吼道:“你宁可陪这些小兵卒,也不愿与俺吃酒,分明是看不起俺老张!”
“什么叫小兵卒?”甘宁拉着张飞,到墙角树荫坐下,正色道:“他们可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兄弟?”张飞瞪眼道:“那俺算什么?”
“挚友,知己!”甘宁慨然道:“知己难得,人生有一二便足矣,但兄弟同甘共苦,越多越好,若没有他们,哪有我甘宁?”
“这话不对!”张飞冷哼道,“俺们上阵杀敌,立功升赏,那都是凭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与他们何干?”
“翼德呐!”甘宁一声轻叹,劝道:“说起此事,我不得不再提你酒后无故责罚属下,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多次相劝,你怎么就不改改?”
张飞不悦道:“他们跟着俺衣食无忧,随俺立功,各司其职,偶尔打骂又何妨?”
甘宁看着张飞,正色道:“将军与刘玄德、关云长桃园结义,肝胆相照,实在令我羡慕,但你的兄弟情为何仅限于此?兄弟虽亲,但如今天各一方,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不把属下当兄弟,他们能与你同心?”
张飞蹙眉,半晌才道:“俺大哥汉室宗亲,胸怀大志,二哥义薄云天,武功盖世,都是当世英雄,俺老张敬服,才与他们结交,这些小小兵卒,也算兄弟?”
“人能力固有高低,但命都只有一条!他们追随你我,冲锋陷阵,莫不倾尽全力,哪一个不是拿命在拼?”
甘宁摇头叹息,指着场中欢笑的兵卒,缓缓道:“他们将身家性命交给我,那是对我的信任,这难道不是过命的交情?与人相交,不在贵贱,而在真诚,关公虽有万人敌的本事,但真到遇险之时,与你生死患难的,还是这些日夜相伴兵卒啊!”
张飞闻言,目光怔忪起来,想起与刘备、关羽相交之情,那也只是三人之欢,对比眼前这欢腾的场面,自己营中空空荡荡,一片沉闷,忽然心生孤独之感。
正在此时,几名兵卒跑过来:“老大,刚从东街买了一百个兔头,我们请你吃。”
甘宁挑眉道:“可有酒?”
“当然有!”几人上前拽着甘宁,“今天必须把你灌趴下。”
甘宁回头无奈道:“翼德,改日再陪你,你可要长点心呐!”
一行人欢笑而去,很快便见甘宁与众人吃喝笑闹,手舞足蹈,到后来被人抓起来,抛上半空,惹得满营欢呼,声如雷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