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挨了一顿臭骂,整日躲在营房不出来,魏营将士无不议论,吃了败仗还如此堂而皇之归来,也就只有他们宗族子弟了,其他将领恐怕当即便被斩首。
次日张维回营,竟又带来三名渔夫,却是刘琦派来的厨子,原来刘琦得知夏侯楙愿为内应,依然同意赏金五万两,还派人来照顾夏侯惇饮食,助他好好尽孝。
“汉王真乃夏侯楙恩人也!”夏侯楙感激不已,当下便与张维亲自去河边钓鱼,准备晚餐。
夏侯楙本就是纨绔子弟,在许昌时便结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叶县成名后更是奢靡福华,营中守军见他只反省了一天,便恢复旧态,都暗骂狗改不了吃屎。
掌灯时分,夏侯惇巡营归来,却见桌上摆了一盘鱼,还有鸡腿、鸡蛋等十分丰富,夏侯楙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走进来。
放下碗,伺候夏侯惇褪去衣甲,又端来茶水:“父亲,这是孩儿亲自选人为你做的饭,快吃。”
“何来这许多食物?”夏侯惇虽然还生气,但难得夏侯楙一片孝心,这在以前可是从未见过的,加之戎旅半生,父子聚少离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夏侯楙忙道:“鱼是钓来的,鸡是买的,来路绝对正当。”
夏侯惇拿起筷子,却又一声叹息,放在桌上:“半年来战事不利,粮草吃紧,半年未曾发饷,营中将士食草果腹,吾当与他们共患难,岂能独享?”
夏侯楙忙道:“父亲放心,我已将那二十万钱票分发给诸将,暂解燃眉之急。父亲身为三军统帅,若身体不适,将来如何对敌?”
夏侯惇一怔,他本不想用刘琦的钱,但夏侯楙做的也没错,眼下确实急需安抚人心,二十万钱在军中不过杯水车薪,先稳住将领倒也明智。
“父亲,此乃孩儿肺腑之言!”夏侯楙端了鸡腿递过去:“刘琦麾下猛将极多,全仗父亲一人对敌,若体虚气短,如何厮杀?”
夏侯惇再次叹息,忍不住鼻头发酸,抓起鸡腿猛啃了一口,心中五味杂陈。
关羽进逼邺城,周瑜取平原北上,他在这里与刘琦大军对峙,进退两难,后方又被鲜卑军、辽东军扰乱,今年粮草入不敷出,当真内忧外患。
眼下局势已完全不可控,甚至不如当初濮阳之乱,加之曹操已亡,魏国人心大乱,士气低迷,连他都不知道能撑多久。
见父亲两鬓斑白,夏侯楙感叹英雄已老,乘此机会诚心尽孝,将亲兵喝退,亲自照顾夏侯惇起居饮食,早晚问安,见他那只伤眼经常流脓出血,到晚上疼痛难忍,愈发坚定要让他早日解脱,不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半月之后,夏侯惇气色果然好转不少,夏侯楙也与营中众将打成一片,甚至深得人心。
有那二十万钱做人情,上下打点,众人对这个膏粱子弟的评价又有转变,都说夏侯楙忠孝宽厚,仗义疏财,值得深交。
这一日夏侯楙又钓来大鱼数条,其中一条粗如大腿,喜不自禁,将鱼悬挂马鞍之上,沿河走了个来回,又主动请命替夏侯惇巡营,在各寨巡视三圈,天黑方回。
当夜宴请营中众将,将红烧大鱼陈于大营中央,与众人分食,这些武将哪曾见过这等美味,赞口不绝,吃完之后,夏侯楙命人将鱼骨在悬挂营门口。
酒足饭饱,众人闲聊,其中有几人神色古怪,各自暗使眼色,推出一人假借醉意小心问道:“公子,我等虽闻汉军不杀俘虏,但军中传言,抓去的人都被做了奴隶,甚至有人被阉了去修城种地,你为何安然无恙?”
“这叫什么话?”夏侯楙非但不怒,反有几分不满,指着众人一脸不屑:“瞧瞧你们那没当过俘虏的样儿。”
另一人赔笑道:“我等早知公子在荆州来去自如,此番又安然归来,正要请教将军活命之术,万一将来……我等绝不忘公子今日指点之恩。”
“真是没见识!”夏侯楙撇着嘴,喝了一口酒,才缓缓说道:“汉军不杀俘虏,千真万确,但不会全都贬为奴隶,那些皆是异族或恶贯满盈之徒,其余非但分地分房,还分配媳妇……”
一句话未说完,整个帐中便炸开了锅,刘琦的口号虽然喊出去了,但曹操另有对策,反作宣传,尤其将领更是恐吓,哪知道会有这么多好处,这比魏国退伍抚恤都强啊!
在一片称赞之下,夏侯楙酒兴大发,不但将汉军中所见所闻如实告知众人,还大赞刘琦英雄,是个守信诚实的仁主,若不是两人各为其主,早结拜为异姓兄弟。
次日夏侯楙被叫醒,已经日上三竿,听闻夏侯惇传唤,赶忙洗漱来拜见。
夏侯惇眉头紧皱,言道:“今早我去巡营,见寨中将士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议论,都在谈钱,必与军饷有关。长此下去,恐军心不稳,你去邯郸一趟,向大王催粮。”
夏侯楙无奈道:“粮饷动辄百万之资,如今关羽威逼魏郡,大王自顾不暇,又有鲜卑军劫掠境内,粮草恐难运到。为今之计,不如早日决战,趁着士气尚存,速战速决。”
“吾儿所言极是!”夏侯惇点头道,却又叹道:“但刘琦让你带钱送来营中,必知我军中粮草不足,其按兵不动,欲待我不战自乱再发兵,岂会轻易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