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的相国府内。
身穿锦袍的老者正坐在卧房内的书案前聆听着府外传来的厮杀声,发丝半白的他颚下蓄着三缕墨髯十分飘逸,双眸淡漠且深沉,听着那越发接近的喊杀声与时不时响起的令他都感到心惊的响声,老人疲惫一叹。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这时,老人身旁书案前那名身着白色金边锦衣的三岁小男孩儿在写完了老人交给他的课业后,脆生生的放下了笔抬头道,“相国,苏儿写完了。”
老人看向那生的唇红齿白,大眼明亮的小男孩儿,慈爱一笑,“公子这么快就写完了么?呵呵,那让老夫替公子看一看吧。”
拿过书简,看着不过三岁的小男孩儿便能写出一手俊秀的字体,老人捋须点头,微笑评价,“公子才不过三岁,便能将孟轲的思想言论默写而出,实在不凡,不过老朽为公子选了诸子百家之作,为何公子独爱儒学呢?”
孩童天真烂漫的声音响起,“因为孟子的思想和言论苏儿觉得很对,兴王道,行仁义,重民安国,这才是为王者该有的行为,而且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没有百姓又何来家国呢?相对,苏儿不太喜欢荀子的性恶说,苏儿觉得孟子的性善说才是人性之本。”
听着孩童的声音,老人很久都没有开口,就是那么静静地坐着,良久之后,老人才将自己那赞叹的目光投向了男孩儿。
这一刻,老人看着男孩儿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未来的天下之主。
“公子,你生在了一个很好的时代,因为您将是真正的一代君王!或许对于现在的天下九州而言,您选择的道路是不合时宜的,但是日后,当王上真的一统天下于秦时,您将是大秦的下一代帝王,大秦能否开万世基业,也必将由您来决定!”
将孩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老人轻轻摸着他柔顺的发丝,喃喃自语,“大王的心意老夫知晓,本来我是有些不赞同的,毕竟天下分裂数百年,很多东西倘若轻易改变只怕会引发极大反噬,可今日观公子言行,老夫便知晓,大秦后继有人,大秦的天下日后也必将在公子的手中真正开太平盛世之景!”
“但公子,你要记得,儒学虽好,乃平治天下之本,可我大秦历代所奉的法学才是重中之重,孟轲和荀况的性恶性善论老夫不想评价,可公子要知晓,没有绝对正确的思想,当然,也没有绝对正确的政策,一切都要靠您自己日后慢慢摸索。”
望着怀中孩童那俊美的脸蛋,老人和蔼一笑,“日后大王晋升天下共主后,定然不会改行儒家之路,毕竟大王已法家思想统一天下,我大秦也是已法家思想强国至今,大王作为当代法学大家更是绝不会改弦更张。”
“可公子您要记得,天下一统之后便再无战乱,而秦法严苛,并不适用大治之世,唯有儒学方合适于此,所以公子,大王不愿做也不想做的事,将来可就全靠您了啊。”
老人听着门外越发逼近的喊杀声,轻声自语,“记住,没有绝对正确的思想,也没有绝对正确的政策,儒法亦可结合,老夫这几日想了一些,可终究是没有时间细细谋划了,呵呵,这也不是老夫的强项,便只能靠公子日后去做了。”
男孩儿听着老人这好似再留遗言一般的话语,虽然很多话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还是选择记在心中。
“苏儿记下了,”男孩儿扬起自己可爱的脸蛋,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相国是要离开秦国了么?”
老人一笑,“差不多吧,老夫做错了很多事,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但在临走之前却看到了我大秦未来的君主是何人,老夫走的也算是了无遗憾。”
这时,推门声响起,两名满身鲜血,手持秦剑的门客冲进了吕不韦的房中,半跪行礼道,“相国,府内攻势凶猛,我等只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王将军一刻钟前说他正在率兵赶来的路上,可却被城中各位大人的门客与侍卫阻拦了脚步,甚至许多百姓在听说了相国的举动后,也自发参战,相国,从后门先行离开吧!”
吕不韦让下人带扶苏公子去旁边的屋舍休息,自己则站起身,眸光淡然道,“蓝田大营距咸阳城不过一百余里,骑兵快马加鞭,一个半时辰便能赶回,大局已定了。”
吕不韦摇头一笑,“告诉府中所有门客,想走便走吧,不然等蒙武大军一到,便在没有半点机会了。”
门客们不甘的抬起了头,“相国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绝不愿孤身离去!请相国快快出门上马,我等定保相国杀出咸阳。”
吕不韦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去哪里?”
“天下诺大,已相国的才学何处不可去?六国对相国也是翘首以盼!”
吕不韦笑了出来,他笑的很嘲弄,很不屑,“六国?天下?皆为大秦鱼肉尔!”
这时,又是一名门客慌乱的跑了进来,“相国,大事不好,蒙武老将军的一千先锋骑兵此刻已经从北城冲进了咸阳城内!还有整整三万骑兵落在了后方,但两刻钟后便也能赶来了啊相国!”
闻言,吕不韦颓然一叹,“蒙武这是疯了啊,这么快就赶了过来,这是让他那一千骑兵全部卸甲了.......呵呵,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