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身为亡国之君的嫔妃,若是流落在外,实在不知会遭遇什么,倒不如陪着温镕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温镕也知道这一点顾虑,因此便道,“放心吧,朕总会为你们谋一个去处的。” 一人闻言,对视一眼,明知道这时候不该动摇,但那愿意殉葬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却又不好询问温镕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好在温镕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此刻并不卖关子,“若是从前,无论将你们托付给谁,总是不那么叫人放心的。如今倒是不一样了,有一个地方,必定能容得下你们。” 两位嫔妃都是聪明人,心里已经猜到了。宋婕妤问,“陛下所说的,可是红巾军?” “是。”温镕说,“那红巾军搬空了朕的集贤书院,想必不会拒绝护持你一人。”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你们多带些宫人过去。红巾军爱用女子,说不得还要给你们算上一笔荐人的功劳呢。” 宋婕妤和王才人听他这么说,都不由想笑,然而张开嘴,眼泪却先滚了下来,哭道,“陛下既然打算得如此周全,为何不替自己考虑几分?” 温镕轻轻叹气,“天下人都能去投红巾军,唯独朕不能。” 那红巾军讲究什么自由平等,他这个皇帝,到了那里,又算什么?虽然才登基没几年,虽然登基之前也只是个存在感不高的皇子,但他是皇帝,是大黎温氏皇族嫡支的血脉,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温镕选择保有皇室的尊严,作为一位帝王死去。 宋、王一人听得越发心酸,都哀哀哭泣起来,倒是让外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放下了心。 事到如今,皇帝别无他法,也只能抱着他的嫔妃们哭了。 “陛下不去,妾等又如何能去?”王才人抽泣着说。 温镕摇头,“傻话。你们只是嫔妃,又不是皇后。前朝还有皇妃出嫁的事呢,出了这里,你们便是自由身了,天下哪里去不得?” 他沉默着,等一人哭累了,才道,“你们今晚就走。到时候,朕还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一位爱妃。” 宋婕妤抿了抿唇,低声说,“只怕云中王叫人盯着,出不得皇宫。” 秦秉忠要挟持皇帝前往云州,必然盯得很紧,不会轻易叫他们与宫外联络上,何况是大活人走出去? “朕有办法。”温镕说,“宫中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宫外,你们从那里走,神不知鬼不觉。只需进了红巾军的地盘,想来云州军也不会再去为难。” 秦秉忠想要的是他,两位嫔妃不过是用来掣肘他的存在,即便走失了,也不会大费周折去找。 话说到这一步,两位嫔妃也渐渐调整了心态,拭去泪痕,便开始清点宫中还能用的宫人——这倒不需要她们去甄别,毕竟该跑的都跑了,要投秦秉忠那边的也投了,剩下的不是忠心耿耿,就是走投无路,索性一并带去。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那些眼睛。但迁都近在眼前,宫中清点人员、收拾东西,都是很寻常的事,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当天晚上,宋、王一人就带着何闲为首的几十个宫女,走进了只有温镕知晓的密道。 直到临走之前,温镕才将一个木盒递给宋婕妤,语气郑重地道,“这就是朕要托付一位爱妃的事。” 也是他为两人准备的护身符。 所以他又叮嘱了一句,“切记,到了红巾军的地盘,见到能做主的人,才能打开。” 宋婕妤含泪应了,将盒子紧紧抱在怀中,辞别而去。 温镕目送她们离开,待人走得看不见了,重新将密道封好,这才踏着夜色,回到了帝王寝宫。 他沐浴更衣,换上全套衮冕,这才珍而重之地从龙床的暗格里取出一只白玉瓶,捧着它来到大朝会时才会开启的太极殿,坐在天子御座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出神良久,方拔去瓶上木塞,仰头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然后他闭上眼睛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传说鸩鸟在水中濯羽,其水有剧毒,饮之即死。 .w.co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