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骞恍然想起五岁那年,他们离婚的那一幕,曾经已经岁月而差点被抹去的记忆,渐渐复苏。
难道时间久了,就会改变他们当初不要自己的事实吗?
人啊,或许过了多久,都一样。
储维骞又狼狈地回到伯父家。
他消失了一晚上,不过伯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更苦恼的是储父已经二个月没给他们打生活费了。
自从储父一家移民到海外,这笔生活费就断了。
伯父甚至再也联系不上储父。
这让伯父更加生气,把气都撒在储维骞身上。
一家人的生活突然就变得拮据,可养了储维骞这么久,家里的家务和煮饭都是他包
揽的,他们一时竟然还舍不得赶走储维骞,只能不上不下的让他在家里住着。
直到,堂哥因为零花钱砍半,偷邻居家的钱还被发现,为了避免被父母惩罚,他便诬陷是储维骞干的。
离开伯父家那天,是个雨夜。
是和父母离婚那天一样的雨夜。
世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瓢泼大雨哗啦啦落下,却也洗不清这座城市的阴霾。
那天晚上,储维骞在锦江大桥的桥洞下过夜,那个桥洞成了他的家,他没有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甚至还没成年,白天就在工地搬砖,晚上又回到那个桥洞。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直到那次车祸。
大风吹起,吹飞了小男孩手中的祈求,蓝色的小玩具飘到路中央。
储维骞收工回来,正好就看到,小男孩突然跑到路中央捡气球,以及那迎面而来的面包车。
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冲上前推开了小男孩。
鸣笛、刹车、尖叫、哭喊——
储维骞以为自己会死的,在看着那颗蓝色的气球飘远的时候,他脑袋里甚至有一个念头,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但那一刻,张父神色一凝,没有犹豫猛转方向盘,前轮轮胎瞬间转向,整个面包车在距离储维骞不到几l厘米的距离插身而过,然后猛地撞向路旁的电线杆!
储维骞踉跄摔在地上,只是手掌擦伤,渗出稀薄的血珠。
而面前的面包车却被撞得稀巴烂,车头大半个嵌入式的包裹着电线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人都死了。
储维骞懵了。
眼睁睁看着油箱的油顺着裂缝流出来,蜿蜒在破败的柏油马路上。电线杠剧烈倾斜,被上面的电线缠绕着没倒下,但顶端却闪着可怖的电花。
小男孩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唤回储维骞的理智,他猛地惊醒,手机砸地上已经报废了,他顾不上太多,猛地抓起小男孩:“赶紧找妈妈,叫救护车!”
然后,他连滚带爬冲到了面包车旁边。
别死,别死啊!”
他什么也顾不上,奋力扒拉着面包车,两手被破裂的金属挂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但他还是努力着。
车身损坏太严重,车门无法正常打开,储维骞用手肘敲碎车窗,伸手拽着车内的人。破碎的玻璃扎进储维骞的手臂,鲜血顺着玻璃流到地下。
但储维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最靠近车窗的张奶奶救出来。
他趴在她胸口听了一瞬。
有呼吸,就是没死。
其他急救的办法他也不知道,连忙再去救下一个人。
但这次,他刚冲到面包车旁,悬空的一根闪着电花的电线突然断裂,不偏不倚落在流漏出的车油上。
“轰”的一声,面包车被炸成废墟!铺面火光裹挟浓浓气浪而来,瞬间烧毁
了储维骞面部的所有肌肤!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储维骞被包裹得同木乃伊,他一睁眼,就听到旁边张奶奶的声音——
“星洲!星洲你没事吧?”
那时候的他身体还没恢复,听到的声音也很模糊,看到是自己救出来的老人,只是含糊的回了句“嗯”。
也就是这句嗯,让张奶奶喜出望外,“是我孙子!我孙子没事!我孙子没事!”
面包车里的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法医梳理后确定有五具尸体。在医院方和张奶奶都误以为储维骞和张星洲后,那多出来的第五具尸体,理所当然被当成当时那位路人。
——张奶奶当时坐在面包车中排,不知道张父根本没撞到路人。
储维骞就这样阴差阳错成张星洲。
他想过解释,但他不舍得。
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生病时候,有人亲自给他喂粥;在他治疗疼得睡不着时候,会一直陪在旁边,甚至会给他唱童谣,即便他早就不是小孩了;会推掉手上所有的事情,陪他做检查,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
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啊。
有家人真好。
都说由奢入俭难,贪恋这东西,是会成瘾的。
一开始,储维骞想着,病好了,就告诉奶奶真相;后来,储维骞想着,陪奶奶过完生日,就告诉她真相;再后来,储维骞想过了新年,就告诉张奶奶真相……再再后来,就后来了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