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真不信黄纸符能立身保命，不过是陆缺给的，便也没多问。　　两人继续赶路，将近正午抵达巴掌山。　　巴掌山因形状像是手掌而得名，绵延四十多里，野烟迷嶂，密林生幽，谷壑纵横，地势极其复杂，但并没有高耸如云的险峰。　　临山的官道上，设了几家供行人歇脚饮马的茶摊。　　陆缺跟朱九真在第二家茶摊边儿栓了马。　　茶摊上已有四人在坐。　　一对怯生生的爷孙，桌上摆了几个馒头，一碟咸豆子，老人正往小孙子嘴里夹咸豆子。　　另外一桌　　坐着作伴而行的行脚商，身边都放着两个货箱，货箱上横了一根扁担。　　陆缺随意看了看，走进茶摊，要了两碗茶。　　一路颠簸，陆缺有些不适，饮罢一碗凉茶脸色才渐渐恢复。　　朱九真嫌外面客店的东西做得粗糙，出门时带着点心果脯，喝了半碗茶，就把点心果脯取了出来，跟陆缺分食。　　“这梅花香饼我家里做得很好，公子尝尝。”　　陆缺刚接过来，邻桌的小孩儿就开始跟他爷爷吵嚷，指着陆缺的桌上，说也要吃点心。　　啪的一声。　　朱九真抬剑拍案，冷眼看向老实巴交的老人道：“老头儿，管好你孙子！”　　老人诺诺点头，怀中小孩也被吓得眼中擒泪。　　陆缺打趣道：“朱姑娘，别跟你养的狗一样狂躁，小孩子而已。”　　陆缺拿了几块点心，塞进邻座小孩怀里，“别看这姐姐模样漂亮，可心肠却不太好，等你长大，遇到如她这般的可千万躲远点。”　　小孩儿一脸懵懂。　　回到座位。　　朱九真正冲陆缺竖拇指，笑吟吟地讥讽道：“公子心地真善良！”　　玩笑了两句。　　陆缺抬手支着额头，闭目养起神来。　　朱九真渐渐坐地不安，脸颊晕了一抹微红，犹豫半晌，终于伸指轻轻点陆缺肩膀。　　“公子，我……”　　陆缺睁开眼，先一步起身，道：“走。”　　嗯？朱九真迟疑地跟上去。　　而方向则是朝山脚密林。　　走出茶摊几十步远，朱九真蓦的顿住脚步，一脸羞愧欲死状，拉住陆缺衣袖，轻声道：“公子，我不是想上山，我是想……”　　陆缺道：“你喝了好几碗茶，难免三急，明白，赶紧去吧。”　　此事本来寻常，可朱九真却觉得是生平最丢人的事之一，伸手在陆缺手臂上掐了一把，拎起拳脚，一溜儿烟跑密林之中。　　陆缺背过身，站在原地守候，视线仍盯着那座简陋茶摊。　　此时天刚正午，骄阳似火。　　远路上热浪袅袅，扭曲了光线，不宜赶路。　　两名行脚商喝完茶，把货箱拉到树下荫凉，解开胸怀，背靠货箱半躺下来休息。　　很快就已鼾声大作。　　那对爷孙也没有离开茶摊，正扇风纳凉。　　显然这四人都是寻常人。　　陆缺又留意了一番茶摊摊主跟小二。　　弯腰洗涮茶碗的摊主，是位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粗布麻裙，脸上一层常年风吹日晒红色，手腕戴着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　　小二似乎与摊主似乎夫妻，身材干瘦，在摊主面前一副耳提面命模样。　　两人正在拌嘴，声音压得很低。　　不过以陆缺的敏锐感知，还是能清晰听见。　　那摊主道：“什么东西！在床上就从来没挺直过腰杆，还盯着小姑娘看，看瞎了你的眼也没用。”　　小二窝窝囊囊道：“没、没看。”　　“就差把眼珠子扎那小姑娘腰上了，还说没看？”　　“我是伺候倒茶。”　　“滚。”　　“……”　　两人口中的小姑娘，当然是指朱九真。　　朱九真姿色天成，腰身风流，惹人眼眸倒也不奇怪。　　而摊主夫妇之间的对话同样平平无奇，中年妇人的闺怨而已。　　唯一不正常的是戴，摊主手腕那只沉甸甸的金镯子，引车卖浆，小本经营，一天能赚百十文钱已经不错，怎么可能戴得起金镯子？　　陆缺觉得摊主夫妇，很大概率是龙王寨的前哨探子。　　他心道：“寻常百姓对山贼避之犹恐不及，这二人却敢在山贼眼皮底下开茶摊。”　　“不是龙王寨那伙山贼的探子，也必有瓜葛。”　　朱九真解决了那点小事，从密林中出来，理平衣裙，问道：“公子看什么呢？”　　陆缺抱臂笑道：“保证没看你。”　　朱九真委屈地哼了一声，跺脚道：“就知道你会笑话我。”　　“这点事有什么可笑话的？”　　陆缺再次走回茶摊，朱九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只是这回朱姑娘没再点茶，老老实实坐在座位，眼观鼻，鼻观心。　　时间悄然而逝。　　中间又有几波人到茶摊歇脚，来来往往。　　到了申时初。　　随着那对爷孙离开茶摊，在坐的客人仅剩下陆缺跟朱九真。　　朱九真询问道：“公子，咱们什么时候上山？”　　陆缺斜眼看了看正挪动水缸的摊主，道：“现在就差不多。”　　“那走啊？”　　“我问问路。”　　“问谁？”　　陆缺曲指弹了一下朱九真额头，视线指向摊主夫妇，笑道：“当然是问这二位！二位想必是龙门寨的探子或眼线，如果是的话，那就劳烦上山跑一趟。”　　这么直接？朱九真蓦然愣住。　　摊主婆脸色阴沉下来。　　小二按住摊主婆的手，满脸赔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们都是寻常百姓，怎么会认识山贼。”　　对付一帮山贼草寇，犯不上让陆缺用什么阴谋阳谋。　　他更加直接道：“没有说笑！我前几日无意间宰了龙王寨二当家的洪承业，寻思龙王寨可能会报复，那所幸先下手为强，想着先过来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