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三个时辰,余尽春才醒来。 余尽春醒得很猛,就像皮球似的猛然弹起,摆开架势,通红眼眸四扫了扫,看见陆缺若无其事地坐在对面饮水,才缓缓松弛下来。 这小子居然真没有趁他熟睡时偷袭!? 余尽春很是意外,干杵了一会儿,觉得口渴难耐,远远地向陆缺伸手道:“给老子点水喝。” 陆缺把水囊抛过去。 这次余尽春也没心生猜忌,扒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喝得胡须上水珠淋漓。 痛快! 长呼了一口气,余尽春摔了水囊,让陆缺勾手道:“来吧,老子已经把力气养回来了。” 无多废话,两人再次交手。 过了数招之后,陆缺现学现卖,把从《大慈大悲手》中领会的招式使了出手,挥掌抹去,掌影缭乱,虚虚实实。 余尽春脸上横肉一颤,目色呆滞,“小子你偷学我武功?” 只着一愣神之际,已有数十掌袭来。 余尽春仓皇应对,招架数招,心中越发的惊悸,陆缺模仿了他的拳掌招式,可短短一夜之间,竟还学得了几分神韵,更像是已磨练了四五年之久。 两人同使《大慈大悲手》,竟过了十五招,都未分伯仲。 眼见陆缺掌法再次袭来,余尽春变掌为爪,错开陆缺手掌,擒向其手腕,使得擒拿法的一种。 陆缺和光同尘,也变了招式,以《奔雷拳》中“三千雷化”一招,和余尽春贴身短打,以快打快,拳头倒是落在了余尽春身上几次。 这也是三次交手以来,陆缺头一次在招式上占到了一点点上风。 只是拳头落到余尽春身上,尽力却被他以一种极为奇妙的武功,还了回来。 又是这种武功! 陆缺已经尝试过两次,也觉得次武功才是余尽春最大的依仗。 一时也没有破解之法。 两人继续颤抖。 余尽春想杀陆缺而后快,又变幻了七种不同武学,但今日的陆缺,已不是昨日的陆缺,堪堪也应对了下来。 交手一百五十招后。 陆缺吃了不少亏,根底却丝毫未动。 反倒是余尽春得力气减衰,一招不胜一招,觉得今日还是杀不了陆缺,就先撤了手,旋身跃至天坑北面,喘着气道:“天气太热,今天到此为止。” 陆缺含笑点头道:“好!” ……… 接下来几天。 两人或一天交一次手,或是隔一天交一次手。 而每一次交手之后,陆缺对于武学的理解都更深好几重,武学进境更是一日千里,很快,就已经能跟余尽春忽有来回。 余尽则越来越焦躁。 他想早一日宰了陆缺,早一日离开这寡淡出鸟的天坑。 这几日以来,交手九次,他想进各种方法,把自身精通的九种武学都使了一遍,但不管阴狠招式,还是虚虚实实结合的手段,最多也只是轻伤陆缺,无法真正撼动。 而余尽春又是武痴,越是赢不得对方,就越想赢。 种种原因。 余尽春不断地苦思冥想,揣摩各种武学精妙,意图找出来一种能宰了陆缺的武功。 短短十一天,他的头发也从半白变成了纤白如雪。 溜圆的身体瘦了一大圈,以至于衣物都变得松松垮垮,就像小孩儿穿了大人的衣物。 第十二天,黎明。 山烟如纱。 几只莺叫轻啼。 陆缺还正睡昏昏沉沉,突然被余尽春晃醒。 一睁眼,就见这山贼头子满头白发蓬乱、粘着草梗树叶,浑身泥点子,衣服被撕下来了几截,形如乞丐一般,双眼有些红赤,但却异常地炯炯有神。 这副形貌…… 陆缺草草打量了一眼,轻声唏嘘。 很显然。 余尽春如今这副模样,都是这些天耗费体力心血过甚所至,动摇了性命根本,已濒临油尽灯枯。 眼中那抹异常光亮,或是最后生命最后的余光。 不管怎么说,陆缺从余尽春身上学到许多武道精华,心里总是有几分惭愧…… 他向余尽春拱了拱手,坦言道:“我杀你本来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不过留你在天坑之中,定下赌局,都是想通过跟你交手揣摩武学,这点我对你不起。” 余尽春蹲坐在陆缺跟前,哈哈大笑了几声。 笑死已不似先前那样气概冲天,但透着痛快。 身为老江湖,八百个心眼儿,怎么会看不出来陆缺的目的? 只不过这些天和陆缺交手,每每都是似胜非胜,既有平分秋色,也有现象环生,恰好搔了到余尽春的痒处,就像棋手碰到了棋力相当且又极为难缠的对手,忍不住就想与之对弈。 于武学而言,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所以余尽春知道上了当,也甘愿上一当。 他拍了拍大腿道:“我打家劫舍出身,听不惯客气话,你也不用废话,休息好了,咱们再打一场,我觉得今天能杀你。” 陆缺轻声叹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以你所剩的精气神,再和我交手百招恐怕就会耗费一空,更别说杀我。” “扯你娘的淡!” 骂了一句,余尽春按着膝盖站了身,以手遮额,抬头向着天空望了望。 此时天尚未亮。 薄蓝色天穹仅有数颗星辰,光芒极为模糊。 余尽春看了片刻,收回目光,自语般地说道:“这十二天里,我把平生所学回思了几遍,终有所悟,但可惜所剩时间不多,不能将之彻底完善,你且试试。” 谈话之间,余尽春缓缓抬掌,手掌却极为放松,似毫不着力,与之前所用的种种武功截然不同。 “水,无常势。” 一掌悠然扑来,中途变化节奏,宛若江河之下。
第三十七章 且叫它憾天三寸(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