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霄担心有人劫囚车,一路上半刻都没敢放松。路程走了一多半,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深知,不把人关到刑部大牢里,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就算进了刑部大牢,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每年死在牢里的人犯不知多少,有自杀的,也有他杀的。就是劫法场每年也有几例,从大牢到菜市口这条路上的血就没干过。
“大人,前头二十里处山体滑坡,把路都堵住了。”前头探路的小将骑马回来了。
“堵得严重吗?能不能清出一条道来?”回京的路线都是闻九霄反复斟酌定下的,他们人多,走大路,走官道才快,所以他不想轻易改变路线。
小将摇头,“怕是不易,那一段路两边都是山崖,相对耸立,据当地百姓说,多少年了都没出过事,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暴雨特别多。大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那雷打得让人心颤,暴雨跟盆泼似的,整整下了两天才晴。
“他们出门清理积水,才发现山塌了,两边的山都塌了,把原来的路填满了,形成一座更大的山。他们想要进城或是走亲戚都特别不方便。”
闻九霄眉头皱了一下,“当地官府不管吗?”
小将迟疑了一下,“应该会管的吧?卑职询问过当地百姓,说是村里的族长和族老们去找过里正,里正也把事情向县衙回禀了,只是尚未有结果。”
闻九霄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又问:“此处可还有别的道路?”
“有倒是有,就是绕得比较远,还得翻山,翻过一座山到随城地界,再取道回京。”
“这条路不行。”闻九霄直接就否定了。
若是绕到随城,那就相当于往回绕了。多绕点路他倒不怕,翻山?这么多的人马车辆,如何翻山?
“那就只能走水路了,往东十里有个小码头,顺水而下能省七天的路程,就是大船不大好找。”小将是军中正儿八经的斥候,把情况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闻九霄没犹豫多久就作出了走水路的决定,听到消息的余枝都懵了。
她的车队整整一百辆车,车上装得满满的,没一辆空车。连木柴和饮用水,也是随用随补,就没空过。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故?要是哪天没赶到驿站,露宿空旷的野外,附近既没有水源,也无处捡柴,怎么办?
余枝若是一个人就无所谓了,这不是还带着小崽子的吗?为了崽儿,还是得未雨绸缪一下的。
这么多的车,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多的人,再加上这么多的骡马,得多少条船,多大的船才够用?
更何况闻九霄那边的人是她的几倍,余枝一点都不看好。
果然,余枝看到那个小码头,心都凉半截了。
码头实在是小,几乎没什么人,停靠着的几条船,最大的也不过能载二十余人。以此计算,光是她这边就需要几十条船。闻九霄那边估计得翻倍,怕是还不够。
一百多条船啊!哪找去?就算能找到……水上毕竟不比陆地,若是船翻了,那她的货物可就完蛋了。
“算了,我还是去那边看看吧。就算把路堵上了,马车过不去,人应该能翻过去。大不了人辛苦辛苦,多跑几趟,把货物和车子都抬过去。”余枝对闻九霄说。
余枝一点都不想走水路,在水上漂着,她的货物卖给谁?水路对她来说太不友好了。闻九霄若是执意要走水路,那就拆伙,大家分道扬镳。
她这边百十口人,还都是孔武有力的,就算遇到劫道的也不怕。
闻九霄却拽住了余枝,“急什么?先在这歇一天。”
余枝想说歇一天路就通了吗?转而想到她那一车车的货物,倒是可以在这里卖一卖。
这一天,余枝并没有歇着,而是忙前忙后谈价出货。别看这只是个小县城,老百姓的购买能力还是很强的。最受欢迎的是布料,出了三分之二。
第二日一早,余枝看着河面上停着的一艘艘大船,简直惊呆了。当然了,她跟闻九霄拆伙也没拆成功。
“这,你从哪弄来的船?”余枝目测了一下,四五十艘吧,全是吃水很深的大船。她的那些货物,一船就装下了。
“跟漕帮借的。”闻九霄背着手站立着,说得轻描澹写。
可以呀,小闻大人,居然跟江湖草莽都有交情。这交情怕是还不浅,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借给他这么多大船?
余枝打量着闻九霄,真想吹声口哨。不愧是小闻大人,太帅了。
闻九霄察觉到余枝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受用。他解释道:“漕帮的少帮主欠我一个人情,此次之后,两清了。”
余枝嘴上“哦哦”,心里忍不住想:能动用这么多艘大船来还人情,可见这人情不小啊!
走水路就走水路吧,余枝的小细胳膊没拧过闻九霄的粗大腿。不过她也提要求了,不跟闻九霄一艘船,她得看着她的货物。
闻九霄想了想,也答应她了。
小崽子还没坐过这样大的船,兴奋地在船上跑来跑去,石榴和莲雾怕他冲水里去了,紧跟着他。牧青和牧家寨的少年们也是头一回坐船,东瞧瞧,西看看,见什么都觉得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