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捡一边往前走,姜棠看见前头一双沾着泥巴的布鞋,抬头一看,是顾见山。
顾见山穿着粗布短打,头发束起,手里拿着把镰刀。
“眼看你头也不抬,埋着头走,一会儿别跌河沟里去。”
顾见山看了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姜棠埋着头捡什么呢。
姜棠站起来刚要说话,就听顾见山道:“这里不是侯府。”
姜棠点了下头,看顾见山左手拿镰刀右手背在身后。
她往后退了两步,大大方方道:“四娘子让我和静墨过来盯着庄子秋收,秋收完了回去,你何时回去?”
顾见山道:“秋收完。”
姜棠又问:“那些人都抓起来了吧,没出别的事吧。”
顾见山摇头道:“抓起来了,秋后问斩,没别的事。”
姜棠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问题,“那你庄子今年秋收能收多少,亩产多少?”
她许久没见顾见山了,上次见只说了一句话。
从认识他到现在,好像也没说过多少话。
就像两条线,相交之后立马岔开。
顾见山道:“还没收完,不知道亩产多少。姜棠,你可以问我些别的。”
不是这种事,和亩产庄稼无关,好不容易见一次,就没别的话说吗。
姜棠愣了愣,她问道:“你伤好了吗?春台说你伤重,我有点担心。”
这样看着顾见山什么事都没有,可若没事,当初在假山那里也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
顾见山闻言皱了皱眉,“他说什么了?”
姜棠也忘了,就记得有两次,提了顾见山受伤。
看来顾见山不知道春台说这些,姜棠把这话岔开,“没说什么,你怎么样了,那天有没有受伤?”
顾见山摇了摇头,“我没再受伤,但是从西北回来,伤了右手,现在还没好全。”
他本来想瞒着的,等伤好了再和姜棠说,到那时候只需要一句带过。
以前受过伤,现在已经好利索了。
姜棠也不至于太担心。
但现在,能不能好还不知道。顾见山试过左手拿剑,他用左手写字都难,换只手一时很难改过来。
姜棠该知道这些。
顾见山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姜棠看着顾见山的眼睛,没有最开始他时那么亮。比起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最让人痛心惋惜的恐怕是年华正好,却被迫折断。
说什么以后会好的,都是枉然,顾见山很可能好不了。
姜棠坐在田埂上,两边水稻茂密,正好挡住了头。
顾见山坐在了姜棠对面,“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取同情,这事我也想了很久,你是我心仪之人,该知道这些。”
顾见山问过太医,李太医不敢说太满,只说慢慢恢复以后能好。
顾见山让他实话实说,他自己的手,应当知道实情。
李太医叹着气说:“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好好恢复的确能好,但受过伤的和不受伤的肯定有所不同。将军是拿剑的,兴许能感觉出来,但平日里吃饭写字提重物是无碍的。”
这是李太医的原话。
上午,太阳打在身上有一股暖意,偏偏顾见山看起来有些落寞。
姜棠一字一顿道:“等以后伤好了,再去西北,试试看还能上阵杀敌吗。就算杀不了,也有退路。行军打仗又不是只有将军和士兵,还有军师、火头军、侦察兵……不能因为他们没有上阵杀敌就不算他们的功劳。”
顾见山明白姜棠的意思了,尽全力之后若还没办法,也只能认命了。
“那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
不愿意了。
姜棠:“我也没因为你是侯府的公子就答应过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