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进了餐厅,众人才正式开始吃饭喝酒。
几杯酒过喉,也没耽误扒两碗饭下肚。
等到吃了七八分饱,众人才放下速度,各自点燃一支烟,边吃边聊。
张文良看向陈凡,“老陈,刚才你说全国最好的裁缝师父在上海,还说什么他们做的衣服你没见过,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陈凡慢条斯理地捏了一团烟丝埋进烟锅,等他抬起头,便看见刘会计在桌上铺了一张纸,拿着个烟丝慢慢卷,不禁笑道,“刘会计,还抽自卷烟呐?”
刘会计举起自己卷的两头粗细不一的烟,嘿嘿笑道,“以前日子紧的时候,买了不少烟丝,那些烟丝总不能浪费吧,就平时卷着自己抽。”
他借杨队长的烟点燃,吐出一口冒着青烟的烟雾,……青烟是纸烧燃冒的烟,可谓别具一格。
随即笑道,“反正今天也不是外人,不怕丢卢家湾的脸,我就抽这个。”
肖烈文在一旁接话,“这算什么丢脸,谁要是敢笑话你,那就说明他丢了艰苦朴素的精神和作风,就该吃忆苦饭。”
话音刚落,他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陈凡,“诶,刚才在大队部,是不是说要让你吃忆苦饭的?”
陈凡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是说让三虎哥带着民兵连吃忆苦饭。”
肖烈文喝了酒有点晕乎乎,昂起头看着还算明亮的天空,“是吗?”
陈凡微不可察吐了口气,抬头看向张文良,“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为什么我要带刘璐去上海学、又为什么说全国最好的裁缝在上海,我自己也没见过他们的作品,那都是有来历的。”
这一番话,立刻将包括肖烈文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来,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抽了口旱烟,陈凡正色问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民国时候,哪里最繁华?”
张文良不假思索地说道,“上海啊。”
远东巴黎、亚洲最大的城市、远东时尚之都、……
即便是他这个“小一辈”,也听老人说过这些上海的头衔。
那时候卢四爷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加上家里的长辈们对卢四爷都比较尊敬,所以5队的小孩子都爱去找卢四爷、听他讲外面世界的故事。
很多东西就是从卢四爷嘴里听来的。
陈凡点点头,“然也。既然上海最热闹,那有钱人自然最爱往上海跑。而有钱人都喜欢讲究,在他们的高要求之下,上海的裁缝就技高一筹,比其他城市的裁缝更厉害。
其中又以‘红帮裁缝’最为出名,这红帮裁缝的技术,不仅被世界各国客户誉为亚洲第一,甚至有部分不带歧视眼光的人认为,他们的缝纫技术,丝毫不弱于欧洲皇室专用裁缝,堪称世界一流。”
“洪帮裁缝?”
肖烈文眉头紧皱,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我只听过洪帮,这个洪帮裁缝,跟洪门有关系?”
陈凡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那完全是两码事,风马牛不相及。”
他将旱烟放下,喝了口茶,这才慢慢解释,“这个红,不是洪水的洪,而是红色的红。因为上海话里面奉和红同音,所以外地人就将其误传为红帮裁缝,久而久之,红字倒成了正统,奉字少有人提。”
这一句话,便让肖烈文放下别的心思,恍然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小酌。
先把关键解释清楚,陈凡继续说道,“红帮裁缝,又称为奉帮裁缝,指的是宁波地区出来的、在上海讨生活的那一批裁缝。他们的标志有两个,一个是只做西服和旗袍,别的衣服一概不做,另一个则是‘量体裁衣’。”
“量体裁衣?”
张文良目不转睛看着他,惊讶地问道,“量体裁衣不是裁缝的基本功吗?怎么是红帮裁缝的特点?”
陈凡笑着摇头,“不是的。”
顿了两秒,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么说吧,就以旗袍为例子,在红帮裁缝改良旗袍之前,那旗袍就跟早期的大褂差不多,两块布对着缝、一个直筒到底。”
看着陈凡比划的手势,张文良似乎有些明白了,“直筒的衣服,多费布料?”
陈凡张着嘴眨眨眼,想说不是这么回事儿吧,可是感觉他好像又没说错?
沉吟两秒,他便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继续解释,“最早的时候,传入我国的西服是直接抄的西方人的版型,特点是粗大宽松。
而亚洲人的体格不像欧洲人那么高大粗壮,尤其是民国时期,即便是富家子弟,也少有养得肥壮的人,所以穿着西服的时候,就有点沐猴而冠的感觉。
当时有人找宁波的成衣商号定做西服,可是拿到衣服之后,穿在身上很不满意,要求退货,裁缝师傅见了之后,也不多做辩解,只是说请客人多给几日时间,容他再改改。
之后他重新为客人量身高尺寸,用贴身裁剪的方式,做出一套修身的西服,客户重新取货的时候大为满意,从此红帮裁缝扬名上海滩。”
陈凡喝了口茶,滔滔不绝跟他们讲起当年红帮裁缝的趣事。
比如第一套中山服,就是红帮裁缝根据孙先生的需求,以小本子的士官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