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锡范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郑克塽,就像是在准备毒汁的眼镜蛇一样。
郑克塽不由坐直了身子,怯怯的看着冯锡范:
“冯侍卫,本王……”
冯锡范一巴掌拍在了轮椅的椅臂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满眼失望的看着郑克塽:
“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王爷,如今臣因为清朝太子困顿于这方寸之间,此仇不报,臣死不瞑目!
况且,当初泱泱大明,都因一场浩劫四分五裂,这一次,臣只不过是效仿当初!”
鼠疫。
这个被称为压垮大明最后一根稻草的灾难,让多少人刻骨铭心。
郑克塽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隐约记得冯侍卫当初以家国大义,告诉自己一定要与清廷死战。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因为一腔私怨,不顾身后千古骂名,这个不顾一峡之隔百姓生死的冯侍卫……第一次让郑克塽觉得畏惧不已。
“可是,本王害怕……”
郑克塽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却被冯锡范粗暴的打断:
“够了!王爷您哪一回不害怕?哪一回又不是臣在逼着您走下去?倘若不是臣逼着您走下去,如今您又岂能安坐王位?这一回,您就像往常那样听臣一次吧!”
冯锡范整个人都麻了,每回听王爷说自己害怕,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上一回,他就在王爷一口一个本王害怕中迎战清朝的太子,最后不幸身中两枪。
这一回,冯锡范一想到这件事就不由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中。
郑克塽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年轻稚嫩的延平王看着往日自己身侧权柄在握,如同猛虎一样的冯锡范此刻面沉如水,困坐于轮椅之上的模样,他突然抚了抚胸口,站直了身体。
原来当自己站直了之后,此时此刻被困在轮椅之上的冯锡范,冯大侍卫,也才只到自己的下巴。
郑克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看着冯锡范那黑发中夹杂着银丝的发顶,眼神第一次变得淡然起来。
“……本王,知道了。”
郑克塽说完这话后,被立刻转身离去。
而这一次他的离去,冯锡范根本来不及抓住他,郑克塽几乎脚步轻快又匆匆地走出了冯锡范的房子。
在看到天光的那一瞬间,郑克塽不由热泪盈眶,他只觉得心头一清,脸上顿时洋溢起了轻松的笑容。
然而这轻松只有一瞬,很快郑克塽就将自己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想起冯锡范的盘算,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郑克塽招了一队侍卫朝王府外走去。
自由的滋味是那样的甘美,郑克塽眼中闪烁着光芒,离开了这延平王府,缓缓朝远处行去。
但没过多久,郑克塽的步子越来越慢,他看到了成群结队,面黄肌瘦的百姓。
他们有的人在卖儿卖女,有的人在自卖自身,有的人麻木的坐在路边。
突然!那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朝着不远处的大石块冲了过去。
“碰”的一声,就像西瓜摔碎在了地上一样,炸开了无数鲜红。
“我儿冤啊!老天爷你开开眼——”
郑克塽脸色一瞬间白了下来,他忍不住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嘴唇颤抖:
“死,死人了!”
郑克塽长到现在,第一次见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终结。
他上过战场,可是他从不知人在绝望之时,会是这样可怕。
“又疯了一个,死了也好,死了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是啊,他的爹娘都饿死了,唯一的女儿也被人从睡梦中带走,找到的时候只剩下累累白骨,人可不就是疯了吗?”
“饿啊,什么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
“……”
郑克塽只觉得那些声音就像是一只只蚊子一样,飞到自己的耳边,发出嗡嗡的声音,让自己心烦意乱却又无法忽视,郑克塽几乎连滚带爬的又原路返回。
“去,去,查查王府现在有多少粮食,为什么城外的百姓那么可怜却没有人施粥?”
郑克塽催着管家去查验库房,没过多久,管家回来了,但是管家带来的消息却让郑克塽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在说什么呀?王府怎么可能没有粮食?”
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此前先王举兵之际,以王府的名义,重征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而先王所得前两年之钱粮皆已用于军中,然先王功败垂成,如今王府都是靠的老先王留下的底子,方才能供得起王府的气派。”
管家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了郑克塽的心上。
但郑克塽很快就悲哀的发现,他得知此事后第一个想法,却是去找冯锡范商议此事,
却没想到,他在找冯锡范,冯锡范也在找他。
“冯侍卫,城外的百姓都已经饥饿到易子而食,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爷,臣决定了,这一次我们必要效仿先王重征三年,势必磨练出一支精兵强将的军队!”
郑克塽和冯锡